在旧时代,业力沾身是一个缥缈且只会出现在玄学和神棍口中的用语,但在如今的天球世界,则是客观存在的,本质为人们的意念化为力量缠绕在意念对象身上。
当然,就像魔法叠加入微之后会变成魔力叠加那般,业力是反过来,从微小的力量一点点积攒,最终形成魔法。
如果是善业,则变为祝福,若是恶业,则变成诅咒。
“你会遭天谴的!”
人被骂这句话多了,就会真的遭到实际是魔法的“天谴”制裁。
当然,根据怨念的程度、时机的不同,业力爆发点有高有低,但总的来说,对于实力越强、影响越广的人,积攒的时间就会越长,因为要保证能重创到目标。
然后,这里要插入一个特殊情况了。
躲避世界的注目是怎样的情况呢?
如果仅是融入荟荟众生之中,那还好,如果是像一张白纸之中的空洞一样,那么问题就来了。
如果这个空洞做了会引来大量业力沾身的活动,那会怎么样?
好吧,纸张的形容有些不准确了,因为这是向整张纸倾倒墨水的情况,如果纸上的洞,那就会流走了。
但实际的情况是没有流走,而是积聚了起来,只等着这个黑洞变回纸张的那一天。
现在就是那个时刻了。
在死亡的那刻,空亡不再是“无法被世界观测的对象”,他这一生,这数千年来犯下的罪业,替死鬼没能消耗掉的怨念一下子涌了过来——然后,被他施法变成了诅咒。
对霍长生的诅咒。
对蜀地的诅咒。
对大宋的诅咒。
当然,就算是一直积攒,经过那么长久的时间,再加上大宋自身的气运,要被全部波及是不可能的。
但整个大宋可免,蜀地就难以避免了。
在诅咒成功施展的那刻,霍长生就看到了未来。
那是地狱一般的光景,蜀地每年都会遇到一次小灾,每三年一次大灾,粮食兼收,生育低下、人口老龄、人们疯狂炒房、民风尽丧、道德沦丧利益至上不顾污染、周边的省份技术封锁、开启贸易战……
回首一望,他所爱的,他们所爱的并为之奋斗过的土地早已不复原貌。
自己的好坏,霍长生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同伴们,是蜀地的一切。
“抱歉,我要食言了。”
爱惜自己的道理,霍长生是明白的。
但在其他人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会挺身而出。
“喂,世界啊,你给我这个副作用,就是为了让我做这件事吧?”
没有回应,但无须回应,霍长生是懂的,那份业力一直都存在,世界是算到了这一步才赐予了他这一副作用。
地球志里有个逃不出五指山的猴子的故事,大概就是说的他吧。
干笑了一声,霍长生义无反顾地举起双手。
这一次,他要全力以赴了。
“破邪!”
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霍长生死了——
“你这笨蛋果然在干蠢事!”
霍长生是在持续了一会,已经有一个眼睛失明的时候听到这声音的,由于之前过于专注,所以听到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霍长生以为自己已经濒死到了出现幻听或是走马灯的程度了。
“给我坚持啊……”他连忙给自己打气。
然后温暖包住了他已经寒冷麻木的手背,随之暖入了他的心田。
“蠢货,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背负。”
霍长生呆呆地扭头看着那个人,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是姜艾,握住他手背的人,是姜艾。
但不只有他。
很快,第二个人加了进来,是班朝,接着是陈堂、廖化、西门止,还有在四周摆阵的邓豫……
霍长生突然明白过来了。
“充大哥,你干什么?”
只有赵充的百闻不如一见能做到这样的事,只有他提前准备才能做到把这些人召唤过来。
果然,很快他就看到跟虚脱差不多的赵充出现,然后走到他的身后,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
他们当然不是在摆着尴尬的姿势,而是在给霍长生输送魔力,为霍长生分担业力。
“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姜艾一副做了不足为道的事的模样,随即咬牙道,“可恶,这业力分担得太少了。”
“毕竟我们是在强行分担。”陈堂道。
“大家在做什么?”霍长生忍不住大吼,“快住手,会死的。”
“所以说,你知道会死就好,很遗憾,我们不是那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为自己死的人!”姜艾道。
“应该,我们都是一类人。”班朝道。
姜艾是怎么知道的,多亏业力一直在积攒,多亏单于之前布置的幻境,所以在无数可能的世界之中,姜艾遇到了这样一个世界:霍长生为了他们,超负荷使用副作用的能力,最终平息了诅咒,但自己也油灯枯竭,安详地躺在长枪上没了气息。
“将军只是睡着了,不准打扰他。”
深爱霍长生的士兵围在周边,谁都没有行动,这幅画面多美啊……美得像狗屎一样!
“活下去才是胜利,我就知道你会把这话当耳边风,你以为我是谁,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这孩子最不听话了吗?”
把霍长生留在后方比较安心……这哪是姜艾等人一开始的愿望,他们的想法是让他安心呆在后面,修养身体,可那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出战,帮他们把漏过去的、偷袭的敌人给收拾掉。
“一个都不能留!”
“赵充,检测出来吗?任何奇袭的部队都不能放过去!”
“蠢如猪啊,这样长生不又要为我们擦屁股了吗?”
“陈堂,把那东西狙下来!”
为此,姜艾只能不断变强,变得强到不需要霍长生帮忙善后。
可是他失败了,后来还是让长生上了战场……如果最后连长生的性命都保不住,他还有何脸面见蜀地父老?
“够了,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真的,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赵充气喘吁吁,但还是努力把字吐清晰,“这是我们的蜀地。”
“敌人要诅咒整个蜀地,怎能让你一个人来承受!”
霍长生还想要反驳,但不知为何只能空洞地张着口。
黑雾不知何时散去了,和抱头鼠窜躲避着业力的匈奴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涌过来的大片宋军,他们齐齐张开手对着霍长生等人,似乎这样做就能分担业力。
不,的确分担到了,就算是强行的,他们还是分担到了,所以霍长生的泪腺才会承受不住。
这些人大多不是蜀地的士兵,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向蜀地伸出了援助之手,就连加入蜀地不久的渊霸及其银狼一族都在做这样的事。
谁说他们蜀地不是大宋一分子?谁说他们派出三百万志愿军是愚昧无知?
突然,天空飞来一道青色的剑气,把一部分业力削去。
虚幻一样的长城铁壁于高空成型,试图对业力进行镇压。
“长生。”
班朝呼唤他了。
“如果世界要我们灭亡,那我们就应该活得比谁都要好。”
不愧是和世界有对抗意识的班朝能说出的话,但霍长生忍不住笑了,边哭边笑。
“谢谢大家。”
霍长生看向不远处的叶苏。
“拜托你了。”
心兰不在这里,拥有海纳百川能力的燕雅也不在这里,但叶苏在,比之前两人只有半桶水的他还是能够把这分业力分散开去的。
从今以后,蜀地、甚至西北乃至整个大宋都难免会灾难频发,但只要齐心协力,又有什么能难倒他们?
千万道黑气飞上了天空,最终被蜀地的心兰接过,分散到各处。
不想承受的人可以不接受,但饶是这样——
“果然,大宋很强啊。”
艾因没有看到最后,也没有仔细去数详细的数字,因为无论几何,都是匈奴乃至古蒙无法做到的。
但承认对方强大,不代表他们就弱小了。
“每个人都会采取不同的做法,都有不同的追求,何况国家?”
匈奴不会那么轻易就输,或者说,人的理念和追求不会那么轻易认输。
“所以,你明白了吗?”
艾因这一问,看着的却不是大宋西部,而是那座已被隔绝的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