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痕带过来的兵驻扎在了丰城十里外的盈丰河畔，连带着粮草也囤积在了那里。
对于他这般做法，我看不出有何高明之处。
既然明知这仗打不起来，为何不进城？
我一向不喜欢多事，亦是没什么好奇心，夜无痕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便在这营帐里守着他。反正对我来说，只要能见着他，城内城外，没什么区别。
盈丰河的另一侧是盈城，盈城是辛域的城池。
这几日，我常来这盈丰河畔，河很宽，但站在这里也是可以眺望到对岸的风景的。我看到了河的那一侧也不时有甲胄整齐的士兵经过。
第七日，夜无痕率军进了丰城。庆安王与夜无痕在屋子里谈了约么半个时辰，出来时，爽朗的大笑了两声。
我依旧跟在他身边，他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有点像是贴身侍卫。许是共处的这几日，将士们没见我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偷偷议论我是奸细的声音，少了。但随着夜无痕从京城过来的那两个将军依旧怀疑着我的真实身份，即便不再明面上针对我了，但我知晓，他们依旧觉得我是辛域的探子。奇怪的是庆安王和他手下的副将，那些人却不多问，即便不时有些不着调的谣言，他们与我碰面时，照旧打招呼。
“跟你回营帐时，你带过来的那两个将军还细细审问了我一番，怎么这个庆安王就这般放心，随我在这军中走动？”
夜无痕正躺在床上休息，合着眼，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我也不过是太过无聊了，自言自语。压低了声音，跟蚊子嗡嗡似的，根本没指望他回答我。
昨个也不知与那庆安王谈了些什么，庆安王前脚出了屋子，他便解了甲胄上了床，满打满算，到现在睡了整整一天。
“你是我的人，庆安王便放心。”
忽然听得夜无痕回了我一句，我转过头来，恰好看到他的一双眸子睁开来，神采奕奕地瞧着我。
“你醒了啊。”
我欣喜地说着，放下手中的笔，提着裙子下了软榻。走到他跟前了，他都没有起身。
“你还不起来吗？都睡了一整日了。你瞧瞧，外面天色又要暗了，再睡，晚上可就睡不着喽。”
夜无痕双手交叉枕在了脑后，眉目含笑，听着我唠叨。没有要起身的打算，但也不嫌我聒噪。
我没算自己在他面前说了多久，反正小嘴儿不停歇着讲着都有些口干舌燥了。而自始至终夜无痕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是我说的话他感兴趣还是从他的角度看着我比较心神愉悦，他嘴角的笑意，倒是不减。
“你怎么不说话？”我问道。
‘“这不听着染儿说呢嘛。”
夜无痕坐了起来，一边笑着与我说话，一边穿上了靴子。伸手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则扣在了我的腰上，毫无疑问，这是又要将我拽到他的腿上。
“傻染染。”夜无痕轻声唤我。
“嗯？”我应一声，眨巴着眼睛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忽而想到晌午时庆安王送舆图的事儿，急忙与他交代。
“对了，晌午时庆安王过来了，听闻你还睡着，他便又回去了。嗯，他将丰城舆图带了过来，吩咐我转交给你。”
“你要不要先去庆安王那里走走？”
夜无痕打了个呵欠，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上，闷声闷气的道了－声“不去”，又问道：“染儿今日做了些什么？”
看来他还真是睡熟了，不然我就在那软榻上守着他不会不知。
我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软榻，说道：“我就在那里坐着，本想着你还能陪我用午膳呢，谁知你倒是不舍得醒了，竟能睡到这时候。”
“再晚些，晚膳也就省下了。”
夜无痕低笑着，握着我的手一起覆在我的小腹上，委屈的开口：“父王又被你娘亲训了，你娘亲好凶。”
“刚刚梦到染儿了。”夜无痕说道，目光依旧停留在我那平坦的不能再平坦的小腹上。
他的目光柔和又宠溺，仿佛看到的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是真心喜欢着这个孩子的，我不禁莞尔。
“我？”我反问一声，对上他的眸子，“我做什么了？”
夜无痕没有直接为我讲述他的梦境，反倒是试探着问了我一句，“染儿，我可曾逼迫你……”
不知他要询问的是何事，看着像是难以启齿。夜无痕面色尴尬，斟酌片刻问了出来：“我可曾逼着染儿褪去衣裙？”
夜无痕有些狐疑的望着我，我亦是颇为诧异的瞧着他。
他不该想起来的啊。
“我梦到自己逼着染儿褪去衣衫。是，逼迫染儿在我面前脱光了，给我瞧身子。”夜无痕回想着便皱了眉，四目相对，他寻求着一个结果。
“那梦境颇为真实，更像是真事儿。染儿你与我说实话，我是不是真得这般强迫过你？”
这可叫我如何说？我也是恨不得找个老鼠洞藏进去，若我知晓有朝一日他还能记起来，当时，打死我也不拿他试药啊。
“这怎么也不比你直接要了我的身子可恶，你计较这个做什么。”
我避重就轻，试图蒙混过关。但夜无痕终究是夜无痕，长我的年岁，那谷粮还真是没有白吃，我就这么模糊不清的一句，他便摸清了答案。
“那就是确有此事了。”夜无痕一锤定音垂了头。沉默半晌，凝视着我的脸颊再次微皱了眉，“为何我不记得了？”
我勾住他的脖子，笑了起来。“每天都发生那么多事，日积月累，哪就每件你都记得真真的？”
夜无痕听我说完应了一声，赞同地点了点头。伸手将我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一脸认真道：“染儿是记得的，染儿讲给我听。”
我确实是记得，但是，我不想讲给你听。我心中暗自感叹一声，左思右想寻不到个好的托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推开他就要跑。
夜无痕的手更是快，我的脚尖刚沾地，他又将我捞了起来，妥妥的放在他的腿上，双臂跟两条铁链似的环在我的腰间。没多用力，我也挣脱不开。
坏人，坏人！
怒目圆瞪的模样落在夜无痕眼中，他眼中的流光更加绚烂。
“这般不愿意说，我猜猜看啊……”夜无痕忍俊不禁，缓缓开口，声音慵懒低迷，挠的人心痒痒的。
“莫不是染儿对我使了手段？”
竟然这么快便猜到了！我瞥他一眼，闷声道：“我不喜欢和太聪明的人说话。”
“无事。人以群分这个理儿小爷我明白，不嫌你憨笨。”
人以群分？憨笨？我一时没明白过来，怎的说着说着论起了类聚群分之理，还说我憨笨？错愕地盯着夜无痕，还好他没再说别的，那话在我脑子里转了两圈，我终于反应过来。
我这是，又挖了个坑把自个儿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