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睁开眼,只见跟前矗立着一位俏丽的女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身上穿的是赵九从来没有见过的大红色罗裙,漂亮得就像灶膛里燃烧的火,比乌塘村的任何一位姑娘和太太都要漂亮,赵九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那,这几枚钱给你,去买点吃的吧!”那女子往赵九的手里放了几枚铜钱,赵九一看,竟有五枚之多,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推却:“我不能要——”
“拿去吧!”那女子轻轻笑了笑,转过身与同伴走了,剩下赵九呆呆地杵在原地。胭脂铺的掌柜循声出来,嘴里道:“小叫花,算你运气好,还不赶紧走,你挡在我门口谁还敢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赵九连忙与那掌柜道歉,赶紧走了开去。
“包子——”街角有个卖包子的在那儿卖力地吆喝:“新鲜出炉的热包子诶——”
“老板,包子怎卖?”
那小老板两眼将赵九一扫,脆声道:“素包一文两个,肉包两文一个!”
赵九抖抖索索摸了一文钱出来给那包子老板,道:“麻烦给我两个素的!”
包子老板接过铜钱,瞅了瞅,是真的,他拿了片芦苇叶边夹包子边道:“叫花子还这般斯文客套,稀奇!”包子老板也还厚道,把包好的包子递给赵九,还提醒道:“刚出锅的,烫口,你小心点儿!”
“多谢老板!”赵九也无甚去处,见包子摊儿后边有块空地,上面有几块石头,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包子轻轻咬了一口。这包子果然滚烫滚烫的,一口下去心窝里都热了。赵九吹了吹,又一口咬了下去,那包子竟然有馅儿,还是白菜的!赵九愣了,那口包子含在嘴里烫得咽不下去,只得在嘴巴里不停滚动,包子老板回头瞅了他一眼,又道:“叫你小心点儿,烫着了吧?”
朱富贵的婆娘老管馍馍叫包子,朱富贵从来也是一口馍馍一口咸菜的吃,赵九从来没吃过把菜包在馍馍里头的吃法。不过,手里的包子真好吃!
那包子老板似乎也难遇见像赵九这般达理的乞儿,瞧着赵九的模样不禁来了兴致:“我瞧你这样儿——是落难了的吧?”
赵九忙着吃包子,哪里有空应他,便“嗯嗯”地点头,那包子老板又问道:“你打哪儿来的?”
他不问还好,一问赵九就想起乌塘村里的事,脸色陡然一暗,起身就走,包子老板大抵也知道问了不该问的东西,转身继续吆喝去了。
南山县里有许多高墙大瓦的屋子,赵九知道那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他拦了个人问哪里有庙,那人瞟了他一眼,抬手指了个方位,赵九寻了过去,还真有座破庙。
那破庙在一片低矮的屋子后边,旁边就是条河,庙里供桌翻到,帷幔拖在地上,看起来荒废了很久。庙里有尊倒塌的观音菩萨像,泥塑的,断了只胳膊,赵九把菩萨像扶了起来,把供桌也扶正,又把庙里稍微收拾收拾,这才发现帷幔后竟然有一堆破絮。他不敢动那堆东西,捡了点干草铺在对角,蜷成一团渐渐睡着了。
傍晚,两个小叫花端着破碗敲敲打打来到庙外,忽地,个头看起来稍微高点的那个止住步子,疑惑道:“咦,有人来过了?”
“嘘!”另一人把手里的破碗往同伴手中一塞,扬起竹杖沿着墙轻手轻脚地贴过去。他把头往庙里边儿探了探,发现菩萨像坐起来了,供桌也摆正了,难道哪个进来拜菩萨了?可是供桌上边没有贡品啊,南山县里不缺这座破庙,谁会来呢?
“小八,你过来!”这个头稍小一点的叫花子抬手指着破庙门后的角落道:“你看,应该是咱俩走后才来的!”
“臭小子,敢抢咱兄弟的地盘,看我打不死他——”
“你等等!”个头小点的叫花子拦住那个叫小八的小叫花,先到帷幔后看了看自己的窝,还在,又出来仔细将赵九打量,只见这人比他们俩年岁大不了多少,生得眉清目秀的,脚上一双蒲鞋,大脚趾头那里破了俩洞,鞋底都破了,像是走了很远的路。他蜷在草铺上把自己抱成一团,神色安详,不似城里别的混混和叫花子那样令人生厌,小叫花不免生了点恻隐之心,对小八道:“先别乱打人,把他叫起来问问!”
“喂,起来,起来!”叫小八的小叫花拿竹杖往赵九身上戳来戳去,赵九吃痛,不觉皱起了眉头,又觉得周遭吵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发觉面前有两个人,一个高点,一个矮点,都是叫花子。赵九许久没睡得这般安稳,刚醒之下还有些糊涂,只听那矮点儿的打了下手中的骨头,嘴里唱道:“竹板打,响叮当,请问相府奔哪方?”
“哥,你太客气了!”高点儿的那个冲赵九嚷道:“你在咱哥俩的屋里睡得倒是安心啦!快起来,我哥要问你话呢!”
赵九一咕噜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你新来的?不懂规矩?”小八拄着竹杖,一幅老气横秋的的样子道:“那,我来给你讲讲我们丐帮的规矩——”
“什么丐帮?”
“咦,你这人是真不懂呢还是假不懂?”小八怒了,扬起竹杖作势欲打,他哥赶紧拦住他,道:“我看他是真不懂,你下去,我来问!”这个小叫花看起来和善许多,他往赵九面前一蹲,说道:“我叫小七,他叫小八,是我弟弟!这庙虽然破,却也是我们哥俩的家,当然也是我们哥俩的地盘!我们混丐帮的都懂规矩,没经过主人允许就跑到人家地盘上去那叫抢地盘!我听你口音是外来的,这才跟你讲规矩,不然早把你打出去了!”
经小七这么一说赵九忽地有些开窍,感情他已经踏入江湖了?!
不过占了人家的地方总是不对的,赵九赶忙爬起来与小七小八兄弟俩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我初入江湖,不懂规矩,还望两位多多照拂照拂!”赵九学秦先生故事里的那般说法把话说了出去,惊得小八一愣一愣的:“哟,哥,这人还挺上道的!不过,我们哥俩都报了名字,你好歹也报上个大名吧——”
“哦,我叫赵九!”
“你——”小八又愣了,但看赵九一幅坦然的样子,并不像撒谎,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真叫赵九?”
“我就叫赵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