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爬上柳树梢,大街两旁灯笼高挂,人声依然如流水般徜徉。赵九撒了个小谎,心情格外不错,路过面摊破例要了碗肘花面,浓浓的汤汁伴着肉香,赵九忽然毫无征兆地想起他爹赵六毛,他爹总是吃他吃剩的东西——
“咕咚——”
“咕咚——”
赵九捧起面碗大口大口地咽着面汤,任由眼泪大颗大颗打在碗里。他放下钱抹了把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儿弯弯,爬上小庙屋顶,赵九钻进庙里,清光洒满蒲团,赵九无声跪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九爬起来在庙后走了趟金捕快教给他的拳法,又走了趟捕快刀,而后进庙盘腿打起坐来,也不知何时睡去了,醒时天边正青。
南宫燕与慕容嫣两姊妹先是在慈安县里买梨受了气,接着又在慈光寺游得不痛快,如此待了两日,二人都觉得处处不尽人意。因得姊妹二人还有令在身,要去距离慈安县两县之隔的庆丰城拜会双刀门的门主柳洪亮柳大侠,姊妹俩起床便收拾好,结了房钱,寻了家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带做路上吃。包子铺旁有个卖果脯的,红的绿的黄的煞是好看,南宫燕一时起了馋意,便央慕容嫣过去瞧瞧。
二人买好果脯正要离去,忽见前面路口闪出一人,甚是面熟,慕容嫣眉头不由得轻轻皱了皱,南宫燕却抬手招呼道:“捕快大哥!”
银铃般的声音喊在赵九的心上,他不由自主地朝那声音的主人望了过去,眉飞色舞:“南宫姑娘!”
话说赵九已经在慈安县多耽搁了几日,他本打算今日径直出城,脚下却鬼使神差地绕到了二姝所住客栈的附近。
恰少年,情犊初开,漫山花红不如柳眉一竖。
春风短,情思渐长,烟雨江湖唯见绿影一翩。
赵九迎上前,与南宫燕和慕容嫣见礼道:“南宫姑娘慕容姑娘,你们也要走了吗?”
慕容嫣恐怕南宫燕又生出什么事来,便抢先说道:“我们姊妹俩是路过此地,本无意久留,前两日多谢赵捕快的照顾了!”
听到这话赵九神色不由得一暗,然他仍勉力笑道:“慕容姑娘客气了,两位姑娘年纪轻轻就敢行走江湖,着实令我佩服得很!”
接下来赵九就该向她们二人道别了,那慕容嫣固然只是板着脸客套,南宫燕一双盈盈水目却殷切地望着赵九,好似儿时家门前刚会飞的小燕子。赵九只觉得热血上涌,脱口道:“我看二位姑娘的样子似要从南门出去,慈安县往南路途颇为坎坷,恰好周边几县我曾随师父走过,略知地形,不知二位姑娘接下来要去何处?”
心直口快的南宫燕立即接过话道:“我们姊妹要去庆丰城,捕快大哥可曾到过?”
赵九忍不住笑了,似秦先生故事的少年侠客那样,神采飞扬:“庆丰城只是路过,没有入城,不晓得这算不算到过?”
南宫燕扑哧一笑,慕容嫣依然眉头紧锁,赵九满腔的忐忑与担忧随着南宫燕那一笑直飞云霄。朝阳的金辉洒在三人身上,前路青山漫漫,回首远空如洗,南宫燕朝慈安县城门拱了拱手,掉过头豪情万丈道:“走咯——”
慕容嫣望着表妹洒脱的身影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最是那青春年少,为朵荷花把命逃。几经辗转历风雨,人间终有艳阳天。
三人结伴而行,南宫燕生**笑,玩心甚重,见到好玩的东西便要停一停看一看,幸好没有误了投宿。从慈安县出来的第一日路途尚且好走,第二日便起伏了许多,到第三日便是道不成道的山路了。这日晚三人终是没有找到可以投宿的人家,眼见夜幕低垂,冷风习习,山形好似虎狼,南宫燕与慕容嫣姊妹二人不由得惊慌起来。
“捕快大哥,天马上就要黑了,可这里还没有人家,难不成今晚我们要露宿荒郊野岭?”
赵九凝眉仔细打量着四周,入眼所及之处确实没有人烟的踪迹,但是再走下去二姝恐怕也吃不消,看来他们不得不要露宿一晚了,只望这山中没有什么凶恶的野兽才好。好在赵九晓得女儿家胆小,没敢说出心中后面所想,只道:“照现下这般情景看来是要将就一宿了,两位姑娘莫怕,往常我也常与师父露宿野外,没什么可怖的!前面路不好走,两位姑娘就在这里等我一等,我瞧瞧周围有没有可以避风的地方!”
二姝瞧来应是头一次遭遇这般状况,南宫燕见赵九果然抬脚就走,口嘴里连忙唤道:“捕快大哥,我们一同过去,省得你找到之后还要再来寻我们——”
慕容嫣咬着嘴唇不做声,赵九想了想,点头应道:“也好,只是二位姑娘要当心脚下!”
偏巧山道旁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游过,簌簌声在这荒山里格外刺骨,南宫燕与慕容嫣皆吓得一声惨叫,也不顾上男女有别,二人纵身跳到赵九身后拽着赵九的胳膊颤声道:“捕——捕快大哥,草里面——有东西!”
“别怕,别怕!”赵九不怕鬼神,倒是被二姝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安慰两人道:“南宫姑娘和慕容姑娘莫怕,想来那不过是山里的一种小蛇,只有筷子粗细,不咬人,还可以入药呢!这种小蛇白日不敢出来,只等日头落山了才敢出来觅食,两位姑娘莫怕,莫怕——”
南宫燕还是不敢抬头,躲在赵九背后缩着脖子问道:“你——你怎么知道就是那种小蛇?万一——万一它今儿就咬人呢——”
“南宫姑娘不是有剑吗,你把剑拿在手里,要是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你就斩了它!”
“也——也是!”二姝慌忙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各自的剑握在手中,战战兢兢地跟在赵九身后,山风飒飒,暗影绰绰,连一向镇定的慕容嫣也忍不住与赵九搭话:“赵捕快,我瞧你年纪也不大,怎的胆量却这般大?”
赵九心绪一沉,夜幕笼罩了他的脸,令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迷蒙,二姝心中俱不由得慌了起来,却听赵九缓缓说道:“慕容姑娘有所不知,捕快虽然身在公门,吃的却也是刀口舔血的饭。倘若碰上棘手的大案,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也不晓得是这话吓着了二姝还是如何,三人一时都不说话了,只剩脚下踢到石子儿的声音。好在赵九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山缺,他仔细看了看周围,并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便与二姝道:“就是这里了,还烦劳两位姑娘帮忙多拾些柴火!”
“捕快大哥尽管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