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
身上累,心更累,累的我连吸一口气都要费劲全身的力气。
我把符纸揉成一团,席地坐了下来。
低下头粗声喘了好一会儿,再次抬头去看楼梯上。
本来吊在上面的无数个‘我’,不知何时已经全都落了地。
符咒没破,就是站到了地上。脖子上带着一根粗粗的绳子,成堆成群的往楼梯上一堵,全都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看我。
那意思,大有我敢再往前一步,它们就一拥而上把我给活撕了。
我被它们看的身上一下一下的过冷电,后脑又凉又麻,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陈淼从下面走下来,蹲到我身边,道,“就两层了……”
是啊,就两层了。
可就是这两层,却困难重重。
一,无数个‘苏青柠’拦路。
念咒,费的是精力。从八卦阵中出来,我跑了一路念了一路咒催动纸猫,现在,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严重不足。
此时,我脑子里有一种精力过度透支的痛。眼前看东西都是模糊的,能不倒下,已是不易。
就算,就算我现在强挺着把眼前这些‘苏青柠’给除去,那出阵呢?
出阵,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难题。
二,十二楼十三楼是我眼瞅着长上去的。
也就是说,释南此时此刻就在这个阵的外面。
我本事如何我自己门儿清,在释南的面前,我只怕连一个回合都过不去。
他想困住我不让我出去,我跳脚没招儿!
长叹一声,我把脸捂上了。
其实,阵里的空间也不错。最起码,简单。就算死了,也不用担心会暴尸荒野……
不行,我抬头,再次看向那些‘我’。
我得出去。
再不济,我也要亲口问问释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没错,自打我们两个认识,我给他惹了无数的麻烦。可现在,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半年来我都不在他面前晃着碍眼了,他凭什么要置我于死地?不就抢他一个买卖吗?当时也征求他意见了,要是不愿意,直说啊!
我知道我打不过他,打不过也要打!
大不了,输了,死这儿。不然我被困在这里不也是早晚要饿死?
输了死总比饿死强,最起码我奋起抗争过!
我和释南上次打架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他让我给他后背上药时。
一个回合,我就被他给按被子里了。然后,定身咒。
妈的,我那天蒙在被子里求了他一下午,求到后来趴那儿睡着了。
醒过来时天色已黑。
正巧他背后眼睛睁开,烧退病好,死不要脸的我十分大度的原谅他,然后屁颠屁颠跟他后面出去吃小火锅。
坏心眼儿的我,趁他去拿配菜,埋了两大勺的辣椒在他的蘸料里……
“你哭了?”陈淼问。
哭?
我摸了下脸,湿呼呼的。
“没有,是汗。”
我把眼角的汗擦干,撑地站了起来。
曾经,我画你,你画外,你想着怎么救我。如今,我阵里,你阵外,你想着怎么困我。
抬头看了眼上面那片明亮,我扯脖子吼了一嗓子,“释南,手下留情哈!要是不留情,就给我留个全尸!”
声音传的不远,也不知阵外的释南能不能听到。
站直身子活动了下脖子,把目光向前面那群‘自己’看过去。
虽然看了很多眼了,可此时再瞅过去,心中还是发毛,寒意从后脑勺一直蔓延到尾巴根。
深吸一口气,我从包里拿出符纸,又撕了几个纸猫纸狗。放地上一撒,忍着头痛在心中念咒,让它们去撕那些人身后的符咒。
十几只纸猫纸狗在地上狂奔而去,眨眼间就冲到了无数个‘我’面前。
无数个‘我’肩并着肩,全都把脸面向我这边,相互之间挤的密不透风。
在这种情况下,纸猫纸狗,根本够不到它们的后背。
我屏着气,刻意忽视后脑传来的被抽空的感觉,咬着牙,用精神力让纸猫纸狗往它们里面钻。
可没用。
我一连念了几次咒,纸猫纸狗都没能找到突破口。
心中一急,我铆劲向前走了一步。
不动还好,一动,眼前和被布蒙上了一样出现了短暂的黑,憋在胸口那口气,一下子就泄了下去。
头昏眼花的再抬头,我那些纸猫纸狗,全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深吸一口气,再去念咒。
不行,后脑抽痛的利害,精神力聚集不起来。纸猫纸狗不能用,我得换别的法儿把这些‘自己’除了。
站在原地喘了会儿,我向那些‘自己’走过去。
我催动纸猫纸狗攻击时,它们并没有动。这是不是说,它们只是在那里站着,并没有攻击力?
如果是这样,那不就简单多了吗?我忍着害怕,走到它闪面前亲手把它们身上的符纸撕下去不就行了?
谁知,我一迈步,为首的那几个‘我’竟然也向我走了过来。
肩并着肩,头挨着头,步调极期一致,就是,身体僵硬,速度并不快。
不快就行!
身为活生生的人,我还怕你们这些走道都费劲的纸片子。
想罢,我脚下一用力,向那些‘自己’冲了过去。打算冲出一个缺口,能解决一个是一个,解决一双是一双。
冲到那几个‘我’面前,我忍着脸上的酥酥麻意,伸手向正对着我的那个‘我’拉去。
我一抬手,面前四个‘我’全都抬起了手。
我一扒拉最靠近我那个胳膊,那四个‘我’,刷的一下把胳膊全向我伸了过来。
没用第二下,就把我的手打到了一边。
哎呀我去,火脾气一上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掐到了离我最近的那个‘我’的脖子上。
手心里刚传来丝丝凉意,我的脖子上也传来凉意。
那四个小婊砸……呸呸呸,那四个小仙女,同时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心中一颤,大脑当机。看着四张自己‘死不瞑目’的脸,好一会儿做不出任何反应。别说动,连呼吸都不会了。
妈的,我要被无数个自己给掐死了?
这会不会世界上最离奇的死法儿?
看吧看吧,我就说以我的本事,过不去释南一个回合!眼下都没正面交兵,他就十分轻松的把我给处理掉了……
就那么和‘我’们对视了好一会儿,我发现它们没有动,只是掐住了我的脖子,却没用力。
我咽下口吐沫,掐在一个‘我’的脖子上的手不由自主的动了下。
几乎是马上,掐在我脖子上的三四只手,一齐动了下。
脖子上的力度突然收劲,我一口气没喘上来,忍不住松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声咳嗽了起来。
咳嗽完一抬头,惊到了。
四个‘我’,竟然也学我的样子,捂着脖子做咳嗽样。我抬头看它们,它们也抬头看我。
姿势,一模一样。
哎呀我去,这,这,它们这是在学我的动作?
想着,我把右手抬了起来。
对面那四个我,马上把右手抬了起来。
我又把左手抬了起来,那些‘我’,又马上把左手抬了起来。
果真是这样!
我心思一动,脑子里豁然开朗!回头看了眼站在楼梯口的陈淼,我笑道,“陈淼,帮个忙,你去帮我把它们后背上的符纸撕下去。”
陈淼一个劲儿摇头,“我,我不敢。”
“有毛不敢的,没事,我保证它们碰不到你。”
说着,我拍了拍手,玩心太起的对面那几个一起拍手的‘我’道,“姑娘们,来,我领你们做广播体操!第一节,伸展运动。1,2,3,4,把左手举起来。5,6,7,8,右手也举起来!”
眼瞅着那四个‘我’都把双手高高举起了,我向着背对着陈淼的方向一转身,“下一节,转体运动!”
所有‘我’,马上把后背露给了陈淼。
“陈淼。”我头也不回的道,“就现在。”
我对着一片黑暗喘了会儿,陈淼走到我面前,递给了我几张符纸。
我放下举的有些酸的双手,伸手接了过来。
释南招儿不错,想用那几个‘我’阻止我往楼梯上迈一步!
可惜,有利就有弊。如果我是一个人也就算了,偏偏我身边还有一个能帮我一把的鬼。
把那些符咒往包里一放,我往十三楼走去。
不出意外,十三楼的楼梯上还是站满了‘我’。放眼一数,六个。再往上,是一个不可能在楼房中出现的十分敞亮的平台。
阵里的空间,无须认真。就像楼梯间的缓台本来很小,可当那四个‘我’走下来时,地方竟然随之变大了。我有理由相信,如果上面冲下来二十个大妈,这里绝对能变成跳广场舞的绝佳场地。
我向那六个‘我’走过去,想故技重施,让它们也跳跳广播体操。
谁走我才一靠近,就被为首的那个‘我’一把给推了下来,力道极大!
不是模仿我的作用,而且,是先动手!
大爷的!都长成我的模样,怎么还分不同属性呢?
我这么一愣的功夫,为首的那三个‘我’向我走过来,连个反应都不给就动手了。我反应不当,一下子就被从十三楼扔到了十二楼。我被扔下来那会儿,陈淼也冲了上去,没有意外的,也被扔了下来。
这一下我摔的不轻,右腿磕到台阶上,痛的我出了一声冷汗。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把那股痛劲儿缓了过来。
那几个‘我’死守在十三楼,没有下来。
对付这种纸人,最有效的是舌尖血。我牙上一用力,拄地起来,再次向十三楼冲了过去。没等它们动手,一口吐沫就向为首的那个吐了过去!
马上,那个‘我’摇晃几下,跌倒在地变成了纸片。我没犹豫,吸了一口血又去吐另一个。一击即中,另一个马上也倒了下去。
转身想去吐第三个时,我眼前一花,又被从十三楼扔了下来。
这次,左手磕在栏杆上。那种和断掉一样的痛,让我心中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再坐起身,我也不想着什么舌尖血不舌尖血的了。拿出小刀把左手食指上的伤口挑开,我把血抹在重新撕的十几只纸猫纸狗身上。
咒语含着怒气在口中旋绕,那些纸猫纸狗疯了一样向十三楼的‘我’们扑了过去。
我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猫狗们,把余下的‘我’撕成碎片。
血,在‘我’的脸上,手臂上喷涌而出,在落地前,凭空消失。碎肉断指,在猫爪狗牙下翻飞,转眼间,就变成了纸屑……
我双眼被那并不真实的血染红,看什么,都是一片血色。等到那血色退下,通往十三楼的楼梯上,一地纸屑。
‘我’没了,纸猫纸狗也没了。
我拄地站起来,拎起包走到了十三楼的那个平台上。
又是八卦,和楼下的那个一模一样。
内圈的太极在转,外圈的八卦在转。转动下,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和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相互交替着变化。
我走到太极中间,把染了血的破煞符掐在手中。看也不看的,就把它拍在了太极的中心,“破!”
轰的一声,八卦停止转动。头顶上不知名的光亮,刹那间变没,转而是一片星空。
我还来不及细看四周,脚下一空,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我心中忽悠一下翻了个个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四脚着地缓了好一会儿,我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楼顶上。有风有星星有淡淡的烟味,是真的不是阵中的假空间。
心中不由得一喜!我,把那八卦阵给破了!
刚想站起来,便听陈淼在我旁边哈哈笑了两声,“出,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随之,就听身后传来破风之声。一回头,见一把铜钱剑劈头盖脸的向我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