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叫人疑惑的信任
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关于朱家那位离家十年的大少爷重返朱家的消息,就像瘟疫一般,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蔓延了出去,以至于他们才走出享月楼的门槛,沿途就被好奇的老百姓跟着。
走在最前头的,是女王一般的七娘,而与七娘并肩而行的朱槿,则是把脑袋垂得很低很低,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
“现在是七娘在主事?”他轻声问道。
身边的飞鹰赶紧告知情报:“自从朱家老头子病在床榻,那些婆娘都忙着去讨好服侍。”
“于是她就冷手捡了个热煎堆?”撇唇一笑,他扬眉,歹毒地睇了那些亦步亦趋的百姓们一眼,“我不喜欢被人跟着。”
“是。”
见着飞鹰转身,双手叉腰,摆出个凶狠非常的恶相来,那些好奇尾随的老百姓见了,吓作鸟兽散,而他,摇着折扇,朝队伍的最后面,笔直地向前走去,挡路的家丁嘛,用手推开,就连那个女王般的七娘,也被他掌心一拍,推到边上去。
“七娘,这里可是大街上喔。”而且,他还抢在七娘变脸前闲闲地丢出这样一句,说罢,手中折扇合起,往身边的朱槿敲去。
她蓦地捂住被偷袭的脖子,意外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他,“暖灯哥哥……”
“你现在可是个男人呢,干吗在你娘身边垂着脑袋,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娘立志效法武皇后呢!”
这话,是故意说给走到两人身后的七娘听的。
不过,不经意看到她眼中小小露出的崇拜之色,他倒也挺受乐的,折扇又往她微微驮着的脊背敲了敲,“挺直了,别丢了朱家的脸。”
“是。”
“你平常说话都像蚊子一样?谈生意的时候也是?”
“呃……”
“被人呛声的时候就该抬起下巴笑着瞪回去,像我这样。”
“嗯。”
见着她努力地模仿他,他说一句,她跟着照做,他眼底掠过了歹念。不过,歹念尚未成型,一直按捺着跟在他们身后的七娘却蓦地插进来,拉了朱槿的手臂便快步向前了几步,附耳,细细地说了什么。只见朱槿迟疑地转头看他,当目光对上,竟红着小脸飞快地别开。
他已经十分确定,他讨厌这个叫七娘的女人。
回到朱家,那女人更是发号施令:“老爷已经歇息了,管家,你就带灯少下去歇息吧,明日再安排灯少跟老爷见面。”
这语调,仿佛他是客人?
“不必了,我回去楼阁便好。”
“暖灯哥哥……”
衣服蓦地被朱槿拉住,他看着她有点慌张的眼睛,“又怎么啦?”
“那个……”
“你以前住的楼阁,因为跟家里风水相冲,所以现在已经改建成荷花池了,管家,带灯少去西厢先住下。”说罢,七娘直接过来拉了朱槿的手,瞪了他一眼,防贼似的,带了朱槿便走。
“主子,你还好吧?”
待住进了西厢,管家一走,飞鹰便关切地赶过来,不过,他眼一眯,只说出了一个字:“走。”
飞鹰听了,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退了出去。
其实,他十年没有回来,朱家有所改变无可口非,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敢动他的楼阁!
依循着记忆,踏上旧路,他无视于那来去的家仆们奇怪的目光,沉默着来到本该是他楼阁的池塘边上。
放眼看去,花影幢幢,水色倒映着淡淡的月华,也算得上是粼粼的波光。
忽地,身后有声,他转头,有点意外地看着已经来到身后的朱槿。
“七娘怎么让你出来?”
“因为我还要去酒肆帮忙。”
酒肆,啊,是那家韩霞酒肆对吧?
他扬眉,“你是怎么说服七娘让你到酒肆去工作的?”
要他相信七娘那种人会放任自己唯一的女儿到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没门!
“暖灯哥哥,其实娘她对你没有恶意,只是……”
“只是看我不顺眼对吧?”见她一直把手藏在身后,他的唇角飞快地撇过了坏笑,忽然指了她的肩膀叫道:“别动!”
“咦?!”
“你肩膀上有只蜘蛛!”
果然,她吓得僵直在原地,“暖灯哥哥,你快帮我拿掉!”
“好,你别动哦。”他故意绕到她的背后。
“暖灯哥哥,你到底拿掉了没有……啊!痛!”就当他拉起她的手,她忽然痛得叫了出来。
他马上会意,一掠她的袖子,只见雪白的玉臂之上,新旧的藤条印子交错着,于是,他马上又掠起她另一边的袖子,果然也是布满了新旧交错的藤条印子。
一股懊恼,悠然而生,使得他紧紧地拢了眉。
不过,他还没理清看到那些伤痕的一刹那为什么心里觉得懊恼,她已经急急地把手收回背后,而且还退开了五步的距离,仿佛刻意。
“你干吗站那么远?”
“娘、娘说了,不能跟暖灯哥哥走太近。”
她的诚实,让他很火大,“所以,你手上的藤条,是七娘打的?老头知道吗?”
见她欲言又止,他不禁咬牙切齿道:“给我从实招来!”
“知道。”
她的语调明显还是有所隐瞒的,他甚是计较地眯了眯眼,难以置信,“老头知道还由着七娘打你?他不是很宠你的吗?”
见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向她走去,她却像遇到豺狼野兽般地急急又退开了五步,“那个,暖灯哥哥,我出去了,你早点歇息!明天娘,娘说了要带你去见爹。”
说罢,竟敢不理他的反应,就给他逃跑!
他瞪着那远走越远的身影,心里忽然涨满了疑问。
这个朱槿,从小就是朱耀武那老头的心头宝,现在卧病在床了,也顺理成章地把大钥匙传到朱槿的手上,这些,他都毫不意外。
但是!
他这次回来,发现朱槿不是弟弟而是妹妹!
他该死的还发现朱槿被七娘虐打,可老头明明知道了却没有阻止!
但最该死的是,想报复朱槿的心情居然有了动摇!
“飞鹰。”他瞪着那静谧的池塘,随口叫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水中的倒影里出现了飞鹰的身影,真不愧是他的贴身随从,真是随传随到啊!
“主子,有何事吩咐?”
“我要你,把你知道的一切关于朱家的大小传闻,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可是主子之前不是不想知道吗?”
“你在挑衅我?”
“不敢。”
他用恶毒的目光巡视着飞鹰的眼睛,他确定,飞鹰的眼里可没有“不敢”这两个字。
“走,回房去再慢慢说。”
知己知彼,方是生存之道,而作为一名真小人,自然是不能错过任何的流言蜚语的。
只是,从飞鹰口中知道的,无非是他所知道的,或者已经猜到的,“所以说,自从我离开以后,与我有染的四娘、五娘都被老头赶了出去,六娘被七娘设计到了尼姑庵,而那名歌妓,却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荣升为我的八娘了?”说罢,他讪笑一声,“我几乎要以为有了七娘,那老头就不再娶妾了呢!”
说这话时,他睨了满面须根,根本看不清楚容貌的飞鹰一眼,“兄弟呢?我有没有多了几个便宜弟弟或妹子?”
“据闻就只有八夫人诞下了一子,就在你离开后。”
“叫什么名字?”
“朱念灯。”
笑容卡住,手中的酒杯也被他摔到了地上,飞鹰还来不及从他的脸上读懂什么,他已经猛地把油灯吹灭,背过身去,打了呵欠上了床,“好了,回去歇息吧。”
“主子明天就要见朱千户了。”
阴霾之中,见不到飞鹰的神情,自然也见不到他的。
“是啊,十年没见到那老头了呢。”
说罢,他合上嘴巴。飞鹰见了,走了出去。
当门合上,他瞪着房间里的漆黑,心里盘旋着这一天下来的事情,嘴上,哼哼着没意义的调子,仿佛,又起了什么歹念。
等到那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外的影子终于离开,他一骨碌地从床上走下来。
才想喝口水润润喉,蓦地,有什么在外面被扔了进来。
他哼笑一声,走过去,原来是绑着纸条的石头。
吹亮火折子,映照在纸上,竟是简单的四个字——速到账房。
把纸揉掉,随便一扔,他拿了折扇,一边把玩着,一边推门而出。
酒肆的生意,向来是在晌午过后直到天边破晓的时分。
朱暖灯无聊地打着呵欠,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吃力地搬着门板,在那花老板的指手画脚下关铺,只觉得好笑。
不过,就当宁静的大街上仅剩下她,他欲走向她时,蓦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向她奔来。
是一名衙役。
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她忽然便向着那衙役拼命道谢了起来,而那衙役憨笑着挠头,脸皮热热的,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明眼人见了就知道,这衙役是肯定对她有了想法的。
对,身为男人的她吗?
有趣有趣。
有趣到他决定走出去,“猪小槿。”
蓦地见了他,她先是错愕地一愣,旋即笑着拉住了那衙役的手臂,“兵大哥,你看,这就是我的暖灯哥哥,他是昨夜回来的。”
“我的暖灯哥哥”吗?
好像蛮顺耳的,他决定不再计较她当着他的面前,逾越地抓住另一男人的手臂这件闲事。
不过,她接下来说的话倒是让他的好心情霎时全无,“暖灯哥哥,这位就是帮我打听你下落的兵大哥,兵大哥真的很热心,每天都来跟我说关于你的消息,不像其他人,收了钱却什么都不做,真的帮了我们好多的忙呢!是个大大的好人!”
“那还真是个大好人啊。”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怎么不知道这些年来有人要找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于友善以至于被瞧出了当中的歹念,那衙役忽然托了说辞,匆匆离开。
“暖灯哥哥,你这样看人,把兵大哥吓怕了。”
他目光还没收回来,就听到了她的抱怨,不禁计较地眯了眯眼,“你是姑娘家的事情,那个小角色知道吗?”
“暖灯哥哥,兵大哥是好人……”
在那阴恻恻的瞪视下,她委委屈屈地摇头,“兵大哥是三哥哥的朋友,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所以,我想三哥哥才会告诉了他……”
朱家老三?
居然连这种小角色都知道她的女儿身,那他这个朱家大少算什么?眼里,情不自禁又升起了歹念,但念头尚未成型,蓦地,手被她一拉,他回过神来。
“暖灯哥哥,我们赶快回去吧,娘说了,今天要让你见耀爹爹的。”
娘说的娘说的,他撇唇,反手拉着她往茶寮的方向走去。
“暖灯哥哥,你要拉我去哪里?”
那边可不是回家的路吧?
“自然是去吃早点。”
“可是娘说了要一起用早膳……”
他猛地顿住脚步,她几乎撞到了他的脊背,急急刹住了步子,而他已经恶狠狠地警告:“你再说你娘,我就马上离开落霞城。”
他突然才发现,只要遇到她,“你再说你娘,我就如何怎样”的话,就会变成他的口头禅。
才说着呢,竟见远处某个黑点箭也似的向这边飞掠过来。
他眯了眯眼,又眯了眯,终于,认出了是飞鹰。
而也不必他等太久,飞鹰已经飞檐走壁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主子,出大事了!”
眼见着飞鹰介意地睇了朱槿一眼,他无所谓地示意飞鹰说下去。
“朱家账房失窃,现在朱家乱成一团。”
“所以,他们怀疑是我做的?”
他扬眉,不恼反笑,看向身边的她,而回答他的,是她拧紧的眉心,不过,她看着他的目光,可见不到一分一毫的怀疑,仿佛很相信他似的。
真有趣。
“跟你说,我就是偷了账房里面的银票,才故意出来等你一起回去,有你在,我就可以骗过所有人了。”
他故意这般说,不过,她却没有半分动摇,“暖灯哥哥,我们快回去看看吧!”说着竟没等他同意就拉着他往回走。
看着被她拉住的手,他忽然、忽然觉得很火大——她凭什么信任他啊!
回到朱家,还没来得及踏入大厅呢,就见到大厅里面灯火通明了一片。
走入,除了朱耀光没露脸,只见该在的都在了,就连多年前故意勾引他的那位“八娘”也在——对于没有兴趣的女人,他的目光直接跳过去,看到一名半大不小,眼高于顶,一看就知道将来又是祸害一名的小男孩,此刻正作威作福地踹给自己端茶的丫鬟,估计,就是传说中那位“朱念灯”了。
至于朱家老二,嘴里叼着水烟,手里还拿着牌九,估计是在赌坊里被拽回来的,而朱家老三呢,跟印象中一般的还是个书呆子,此刻苍白着脸,乖乖地站在正趾高气扬地骂着什么的三娘身边。
七娘嘛,如预料一般,正很有女主人风范地向管家吩咐着什么,见他们进来,也只是轻轻地睇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倒是三娘,泼妇似的走了过来,伸手就拽住朱槿的手臂,硬把人拉了过去,“都是你,找个贼回家,你看看,连账房都失窃了!”
“三娘,暖灯哥哥才不是贼……”
他站在她的身边,自然看得清楚分明,三娘那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她的手臂,而她的腔调、表情虽然没变,眼中却分明抹上了薄薄的水汽。
想起她藏在衣袖底下的伤痕,他心底暗笑,决计要保持安静,别人要替他出头,他向来很乐意。
“你还说!你知不知道账房不见了十万两!”
她没有看他一眼,倒是飞快地瞄了瞄七娘,“三娘,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而且,暖灯哥哥刚刚一直在酒肆外面等我。”
“住嘴,你叫他什么!他早就不是你哥了,十二年前就跟这个家没有关系!”
“三娘,暖灯哥哥不会拿账房的钱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您先别激动……”
“有人看到他曾经出现在账房附近,你还敢说跟他无关?!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两个人串通的对不对?刚刚不是有下人说捡到这人丢掉的密会纸条吗?”
“三娘,我不可能这样做,暖灯哥哥更不可能,而且……我相信暖灯哥哥只是到处走走,出现在账房附近也是偶然。”
让他懊恼的绝对不是三娘嘴巴的臭味,或者是那种尖酸的语调,而是朱槿竟然又看了七娘一眼,仿佛,比起为他洗脱嫌疑,七娘的感受更重要!这样的发现让他很不爽。既然要给他当出头鸟,不论如何就该把所有心思放他身上,不许有其他!
所以,他在她用力地向三娘保证,而三娘因她那份莫名坚定的笃定而收敛了气焰时,很乐意地助长了三娘的气焰,“不,我确实进了一趟账房。”
“暖灯哥哥!”
三娘傻眼,忘记了要说些什么,不过朱槿倒是反应得快,抽回被三娘拽住的手,反过来拉住他的,以一种仿佛真的很担心他的表情说道:“暖灯哥哥,三娘气头上,你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这样他们会误会你的。”
“可是我确实进去了一趟啊,而且,我进去的时候,账房里面的东西还整齐着。”
“暖灯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终于忘记了要看七娘的方向,他感到很快活,忍不住,真的是忍不住,不是故意的喔,他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银票,“十万两啊,我数数看哦……”用眼角瞄到了她吃惊得张大了小嘴的愚蠢表情,他真的是乐得心痒难耐,“一万、三万、五万……”
“暖灯哥哥!你这样他们真的要误会你了……”
“八万、九万……来,刚好十万。”
他有趣地摇晃着手上的银票,扇出来的风“刷刷”响着,终于惊动了一直回不过神来的三娘。
“报官!”
三娘趾高气扬地走到七娘的身边,一把拽过管家的手,“去,快去报官!就说这个小偷偷了我们账房的钱!这是人赃并获!”
“等等!不能报官!”她一急,竟然主动地拉住了他的手腕,摁住了他摇晃银票的举动,“我相信一定是误会,暖灯哥哥怎么会偷家里的钱呢!”
“为什么不偷?谁知道这些年来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三娘,暖灯哥哥要的话,家里所有的钱都是他的,他何必要偷……”
“朱槿!老爷还没死呢!你现在在这边胡说些什么?别以为老爷宠你,你就可以在这里发号施令!”眼见着三娘噔噔噔地踩着重步回来,老得长了皱斑的手指,犀利地指住了朱槿的鼻子,霎时戳红了一块,“你可别忘记了,你不过是……”
“三姐姐,你住嘴!”
一直不说话的七娘终于开口,而朱槿本来就很营养不良又苍白的小脸,此刻越发的苍白,不知道是因为三娘未说完的话,还是因为七娘腔调中的不耐烦。但无论是哪一个原因,他都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或者是因为朱槿的脸本来就不漂亮,现在看上去就更丑了的关系。
“七妹,你敢叫我住嘴!老爷都不曾这样骂过我!”
终于,七娘走了过来。
或者是因为七娘得宠,又或者是因为七娘脸上的不怒而威,反正,一直很耀武扬威的三娘这时候退了半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才的针锋相对了,“怎么,我又没有说错,她确实是……”
“老爷曾经说过,谁未经他同意就提起那、件、事、情,谁就不再是朱家的人,你应该不会忘记的喔?三姐姐。”
似乎是刻意被强调的字眼,使得向来好胜的三娘竟然霎时气焰全无,灰溜溜地退回去坐下,只是摆款地骂了几句丫鬟泄愤:“臭丫头,还站着干什么?没见到我渴了么,快去端茶水来!”
这当中定然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他没来得及细想,手中的银票就被七娘夺了过去,他不禁眉一挑,笑了,“七娘这么爱财啊?第一次对我那么主动呢!”
七娘睇了他一眼,便想把手里的银票塞回来,但仿佛很不愿意与他接触,所以最后,银票塞到了朱槿的手里,而七娘高高在上地吩咐道:“把银票还给灯少。”
朱槿点了点头,竟真的把银票恭敬地递了过来。
他见了,眯了眯眼,不收,“这是账房不见的钱,你们不是急得乱成一团了吗,干吗给我?”
“如果账房只是不见了区区十万两,我不会要管家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他听了,轻哧了一声。
而七娘仿佛很威严地看了所有人一眼,眼见三娘又要开口,七娘抢在前面说道:“我们的银票都是自家钱庄的,灯少手上的分明是新开的聚财钱庄的银票,虽然我不知道这钱灯少从哪里来,反正不是我们的钱。”
三娘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而七娘继续说道:“账房除了失窃了十万两,还不见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这事情我问过老爷,老爷说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决定了要给那个人三天的时间把东西归还,如果三天之后还不把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我们就会报官查办。”
说罢,便看了管家一眼,领着管家离开了,而其他人,见七娘走了,便也纷纷散去。
他站在原地,打趣地看着所有人的表情:忌讳地看着他的二娘,愤愤不平瞪他的三娘,表情很不屑的朱家老二,一直低头却老是偷瞄他身边的朱槿的朱家老三,故意不看他的那位八娘……正享受着呢,手忽然被拉了拉,低头,对上了朱槿那双带了三分恼怒的眼睛。
发现,她的手还停在半空,恭敬地拿着那十万两的银票。
真是一板一眼,愚蠢又可爱啊。
“有话就说。”
他摊手,像召唤小狗似的,而她还是乖乖地把银票放回他的手里,但仅此,银票还他,她便一语不发地转身要离开,仿佛一切只是公事——因为七娘的吩咐。
他见了,只觉得恼了,也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于是拉住了她,但她浑身一震,防贼似的赶快退开了两步。
“干吗,我是你哥又不是登徒子,你躲什么躲?”
他计较地眯了眼,而她张了张小嘴,终于还是负气地咬了唇,仿佛被他说中了心事似的。
“喂,我要找姑娘,妓院里多的是,再说了,凭我,随便勾勾手指头,要多少女人有多少,你也不想想,猪小槿啊猪小槿,你长得那么丑,又没有身材,我要找也不找你这种像木板一样的姑娘,根本没有兴趣可言……”
见她的脸色越发的懊恼,却又忍着不骂他,他不禁一阵发笑,“好了,我不逗你,你……”
他的手才伸出去呢,她竟当着他的面转身就跑。
难得他不计较地当她是要找乐子的女人一般地哄个一两句,她竟然给他摆款?!
臭丫头!
转身,发现飞鹰那仿佛顿悟了什么的眼神,他不禁皱了皱眉,看到刚刚那丫鬟端了茶水进来却找不到三娘正从身边经过,于是他顺手把茶抄了过来,惯性地调戏,捏了捏那丫鬟的脸蛋。
小丫鬟一看就是性子纯朴的乡下人,突然被摸了把脸蛋,霎时就红了脸,不知所措地跑了出去。
这才对嘛,女人就该这样,哪像朱槿那臭丫头,又丑又不解风情,还一天到晚穿男装,他怀疑有男人会敢娶她——如果,她背后没有朱家的财力。
回神,发现飞鹰仍然看着自己,那目光越发的专注,他不禁开玩笑,“干吗,迷恋上我了?”
“是你迷恋上她了。”
“噗!”
入了嘴的茶马上喷了出来,飞鹰倒是闪得快。
他狼狈地咳嗽了几声,恶毒地瞪着飞鹰,用手背拭去唇边的茶,“别说她是我妹,你瞧她,长那么丑,要身材没身材,也不懂讨男人欢心,我会喜欢她?”
“天知道。”
飞鹰竟然也敢给他扭头就走!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朱暖灯作为一名小人,怎么可能****亲妹……嗯?慢着,他既然可以勾引老头的妻房,为什么****妹妹不可以?这好像,没什么冲突吧?
蓦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惯性地去推敲事情的可行性,心中的懊恼不打一处来,他赶紧沉了眼,追上飞鹰,“别岔开话题,猪小槿的事情……不,账房的事情你一定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快给我说!”
“主子不是对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吗?”
“飞鹰,你又在挑衅我?”
“飞鹰哪敢在主子面前班门弄斧?主子可是连‘那位大人’也……”
才说着,忽然听到后面管家追着叫来,他放开飞鹰,转身,而管家看似害怕地睇了飞鹰一眼,才道:“灯少,七夫人有请。”
“没空。”
似乎没料到他会拒绝,管家脸色微微错愕,赶紧又说:“但、但是、是老爷说可以跟灯少见面了。”
老头要见他就得乖乖去让他见吗?
于是,他撇唇,笑了,对着飞鹰道:“飞鹰,我们去喝花酒吧!昨天啊,我遇到了那个叫水仙的姑娘,那皮肤真是水灵得……今晚也让你乐一乐吧!”
然后,当着管家错愕的眼,拉着飞鹰便转身离开,不过才拐了个弯,迎面就遇见了那个曾经是歌妓的八娘,眼见着那女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唇边不屑的笑容越发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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