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孙权在赤壁大战之前慎重决策的前后过程,可说得上是“先难而后获”的一个突出事例。
赤壁大战之前,刘备派诸葛亮前来东吴,希望两家“同心一意,共破曹操”。这显然是一桩好事,但孙权顾虑:刘备新败,江北尽归曹操所有,自己面对着号称“雄兵百万,上将千员”的曹军,究竟是“战”还是“和”,非同儿戏,关系到集团的生死存亡,三世基业的成败。面临困难的选择,孙权没有意气用事,也没有独断专行,而是尽心地、认真地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包括反面的意见,反复进行比较斟酌,最后才做出决定。他先是听取了诸葛亮的意见。诸葛亮用激将法,激出孙权不甘人下的志气,尔后实事求是地介绍了刘备的兵力、曹操的实力,客观地指出曹操虽号称百万雄师,但却是乌合之众,其势力犹如强弩之末;还着重指出孙刘联合对双方的好处。孙权听了诸葛亮的分析,对敌友我三方的形势有了总体的认识,便立即召集文臣武将举行“内阁会议”,慎重讨论。
正在与群臣商量之际,接到江北曹操派人送给他的一封信。信中写道:本丞相奉皇上之命,统兵南下。刘琮投降,军民归顺……我手下有水陆军八十万,特邀请孙将军共同在东吴打猎。
信中曹操傲慢嚣张的气焰、威吓逼人的气势令孙权恼怒,但他不露声色,只是把信交给众谋士传看,谋士们看了信,个个吓得脸变颜色。张昭在文臣中威望最高,首先说话:“曹操打着皇上的旗号,四方征战,如果以武力相拒,则有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罪名。何况我们东吴素来是依靠着长江之险抗拒曹操的,而今曹操已得到荆州,拥有了战舰、水军,他可以顺江东下,而我们的长江天险,已经丧失,何以为靠?所以,最好是迎他前来。”许多谋士都附和张昭的意见。谋士主“和”的意见与孙权的内心想法是相悖的,但又觉得这些主张不无道理,左右为难,不由情绪低落,只好暂时休会,去上厕所。
在他上厕所的时候,与谋士鲁肃进行了一场“个别谈话”。孙权起身上厕所时,鲁肃随后跟了出来。孙权明白他的用心,就握着鲁肃的手说:“你有话要话吧?”鲁肃说:“刚才他们的建议,都是对将军不利的。现在我鲁肃可以投降曹操,而像将军您这样的人却不可以。”孙权问道:“为什么呢?”鲁肃答道:“您想啊,如果我投降曹操,他会让我继续当官,最坏的结局也莫过于落得回到家乡,仍然可以乘坐牛车,带着随从,交游学士。要想当个刺史、郡守也并不难。而将军投降曹操就失去了六郡的地盘,到那时您还到哪里去立足呢?请您早做决断,别听张昭他们的昏话了!”孙权听了鲁肃的一席话,方觉得鲁肃着实是为他着想,为东吴利益着想,便叹气说:“刚才听了他们的议论,太让我失望了。你的看法正合我的心。这真是上天让你来到我身边的啊!”鲁肃接着说:“现在是紧急关头,赶快请周瑜来主持军事,联合刘备,共抗曹操吧!”
为了最后定下决心,孙权从鄱阳湖请回了三军都督周瑜。周瑜一见孙权,就慷慨激昂地说了起来:“曹操名为汉祖,实际是汉贼,将军继承了父兄的刚烈品性,又具有神武雄才,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粮充实,英雄归心,正应当横行天下,为汉室除贼去奸,怎么能去迎接这个老贼呢?”
周瑜左一个“贼”,右一个“奸”,完全不同于众谋士左一个“曹公”,右一个“丞相”。孙权听起来确实顺心,但开战不能凭意气用事,还要看看对方的实力和自己手中的本钱。于是孙权一面点着头,一面却又说:“我恐怕曹军势众,我们人少寡不敌众啊!”周瑜又侃侃谈了起来:“如果曹贼后方安定没有内忧,可以长期出战,也不一定能在水战中战胜我们。更何况他目前有四个用兵的大忌:第一,北方并不平安,马超、韩遂在关西是他的后患;第二,北方士兵不惯于水战,曹军下战马、上舟船,失去了所长;第三,目前进入隆冬季节,战马缺草,士兵乏粮;第四,北方士兵不服南方水土,疾病就要流行。曹贼犯了四条兵家大忌,兵数再多也没有用。一举破曹,就在今日啦!只要将军给我三万精兵,我愿进军夏口,讨灭曹操!”
周瑜这一番精确的分析和鼓舞人心的发言,才使孙权最后定下决心。他激动地说:“曹操老贼早就想篡汉自立了,只是害怕袁绍、袁术、吕布、刘表和我,现在数雄都已败亡,只剩下我了。”只见孙权“嗖”地拔出佩刀,“唰”地砍下奏案的一个角,威严地说:“从今天起,不管是哪个官员,再敢谈投降二字就和这奏案一样下场!”于是下定决心,联刘抗曹,令周瑜统率三军迎击曹军。
孙权在思想上应该说早就倾向于抗曹,那么,他为什么一直不做出决断呢?是他缺乏谋略?当然不是。当强敌达境,事关东吴存亡,需做出决策之际,他希望广泛听取意见,通过不同意见激烈争论,深入弄清各种情况。这正是一种“先难而后获”的决策原则。
孔子在谈到为政者的“智”和“仁”的大问题时提出的“先难而后获”观点,突出强调的是“为政者的职业道德”。因为职业道德是人们理性精神表现于事业上的责任感和言行。没有一个良好的职业道德,没有一种实事求是、知难而进的工作作风,是难以办好任何事的。“先难而后获”,就是说不能采取没有根据的猜想、绝对的肯定、拘泥成见或惟我自是的态度处理问题。在这里,孔子将为政者的政治目标与实际的职业道德、工作作风结合起来,明确提出“先难而后获”的职业道德规范、工作作风,是具有科学道理的,合乎客观实际,即使在现代,仍有其应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