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经常被大人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例如你是喜欢爸爸多一些还是妈妈多一些。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想出的这个问题还广为传播。如果回答都喜欢,那些叔叔阿姨还穷追不舍,非得让小朋友选择一个。我从小就学会了保持中立,绝不按照他们的意思选一个了事。那时候是因为知道爸爸会带我出去玩,妈妈会给我买新衣服,所以觉得还是两方都不要得罪的好。长大了开始明白其实父母根本不在乎你回答的是什么。如果你说的是妈妈,甚至无需理由,爸爸才不会在意呢,他已经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两份礼物;如果你说更喜欢爸爸,还列举一堆理由和事例来证明爸爸比妈妈好,妈妈也会很高兴,因为她慧眼识君,选择了个把她最疼的孩子视为掌上明珠的人。不过我妈和我想象中的父母有些不一样——有时候会“吃醋”。倒不是因为这个不讨喜的问题或者是她在哪里看到有人说我是我爸上辈子的情人;而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周记里写过“我的爸爸”,没写过“我的妈妈”,她叨唠过我好几次,因此这些一定要完成这篇文章;还有小时候我爸的同事见了我经常以“长得真像你爸”开启一次对话,之后我妈总会旁敲侧击地来表达她对我遗传不佳的可惜之情:塌鼻子肿眼泡都遗传你爸……其实我没写过“我的妈妈”,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我就写过一次“我的爸爸”,而且那时候他工作很忙,周末我从学校回家的时候没见到他所以写了篇周记;二是因为从我小学刚知道作文是什么的时候就写过不止一次“妈妈教我炒鸡蛋”“我帮妈妈拖地板”,诸如此类,而且都是考场高分作文好吧。至于我长成现在这个样子,长大点的时候人家都开始说我上半个脸像我妈,下半张脸像我爸了(叔叔阿姨您们太会说话了!点一万个赞)。我兴冲冲的告诉我妈:“妈,别人说我眼睛可好看了,长得像你”。我妈却说“你看你那个肿眼泡,和你爸一样”。真没办法。
我妈是个医生,在我小时候经常去外地进修,短的几个月,长则一年。儿时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很神圣,因为要发誓什么的,后来才发现那是护士。不过医生也很神圣,很辛苦,心理压力大。因为妈妈去外地进修,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幼儿园,好像刚一岁。好在她可以一两周回家一次,就这样过了一年。不过因为当时年纪太小,这些事情我都不太记得,都是听他们说的。有一点印象的是小学三、四年级,妈妈又去外地进修一年。她说我去火车站送她的时候火车开了还在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哭,她当时心都快碎了。不过我神经比较大条,这么感人至深的场景好像竟然也忘记了。这不是经常发生在电视剧里的么,男主要上前线打仗,女主就追着火车跑啊跑。有印象的是她刚去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一件她落在家里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上面有她的味道,妈妈的味道。那时的五一还是五一黄金周,妈妈就在假期回来了。正好她的生日也在当时。我和我爸从很早就开始准备生日礼物,决定要给妈妈很多惊喜。我的没什么技术含量,就在同学家开的花店里订了一束花。爸爸写了副对联,藏在家里的某个地方做为惊喜(亲爱的读者对联的具体内容请原谅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横批是“我们爱你”。虽然肉麻露骨不含蓄,完全犯了我喜欢的小清新文学的大忌,不过这依然是一句绝顶好用的表白的话)。年少还不懂爱情是何物的我当时巨感动,至此觉得我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不过我的花凭借我妈对我更加深沉的爱还是完胜我爸的技术流,哈哈。当一年的进修期结束,妈妈从北京回家那天,是期末考试最后一天。我考试的时候就开心的不得了,考试结束更是急急忙忙冲回家,发现我妈就在厨房带着个围裙正忙,忽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一桌菜,一盏灯,一家人,或许这就是我对幸福二字最原始的定义。之后,妈妈有几次机会可以去到更好的医院,但是由于离家稍远,考虑到我和我爸都放弃了。不过可以和彼此相爱的人在一起,应该是一件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我小时候经常发烧咳嗽。刚上初中那会,在寄宿学校半夜生病,校医院给父母打电话把我接回了家。起了一身疹子,还发烧头疼。当时妈妈担心是不是脑膜炎,我看她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和我说孩子读书别太用功了。她和我爸轮流请假照顾了我一周,我的病就都好了。我一直觉得是因为我的身体还不想离开他们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学习和生活,所以病了一场。之后我妈就对我生病这件事情特别挂心,大学里有一次发烧嗓子哑了不想让他们知道,就好几天没打电话给他们,直到他俩打给我才知道我已经病了好几天了。结果我妈第二天就买了火车票来北京照顾我。记得那天清晨我还在睡觉,我妈不好意思敲门打扰我们寝室同学休息,就在门口小声叫我的名字。我忽然就醒了,本来以为在做梦,结果她真的站在门口。记得那个周末北京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和她一起度过了一个周末之后,我的病就好了。人的身体机制很奇妙,有时候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身体知道。所以它的内部会产生一系列反应,帮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见到你想见的人。
大学里有次我和我妈说:人家父母都一周联系一次,你们天天给我打电话。我妈和我说:别瞎嚷嚷,怪难为情的。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让旁人知道我们一家人其实挺黏糊的。倒不是说放心不下,我更愿意把它理解为在任何时间都愿意分享和聆听彼此的生活。从我住校开始,好像每天都会和父母通电话,大四快毕业时候比较忙才开始少了一些。现在有了时差,也无法日日联系了。况且,孩子总是要长大,哪能天天闲着给他们煲电话粥。其实打电话无非也就是相互说说今天做了什么。小时候父母还挺关心孩子的成绩的,到了大学基本倒不怎么在意了。记得大一期中考试高数我只得了三十六分,打电话给我爸正准备哭,结果他问我开根号乘以十能不能及格,我说能,他说那就行。瞬间我就笑了。后来他一度对我的专业项目很感兴趣,我就和他讲我是如何当“码农”的。而我妈则很少和我讲工作、学习或者大道理,基本关心的都是我三餐吃的什么,周末要去哪里玩,身边的朋友们,以及一切她能想到的各种琐事。可能这就是妈妈相对于爸爸的特殊技能吧,永远可以事无巨细的关心着你的生活,不嫌烦不嫌累,只怪你告诉她的还不够多,只埋怨自己不能亲力亲为的照顾你。虽然我妈要担心我为我操心劳累,但是我一直觉得我妈挺幸福的。因为她有我心里最高大全形象的男人做老公。一直对我爸我妈浪漫史很感兴趣,可惜之前都只从他俩口中听过片段,并无完整的故事叙述。或许幸福的回忆真的很难表达出来,放在心底渐渐随时间沉淀,彼此心照不宣,也是对美好的一种纪念。
这么多年过去,我妈已经从风华绝代的少妇变成多处下垂的大妈了。不过她依旧喜欢逛街买衣服买鞋买包,吃好吃的特别是海鲜,和我爸出去旅游,给我打电话唠嗑,以及畅想未来的生活,一点不显老。生活不论从哪个方向看,都像一个圆圈似的。正如小时候妈妈到外地进修一样,为了学业和更好的生活,我离父母也越来越远。一不小心走得太快,谁知现在竟大洋相隔。我倒是渐渐习惯了没有他们的保护和照顾,他们却需要慢慢适应女儿不能天天陪伴的日子。身在异国,每个月都要自己交房租、买菜、做饭,想想当年住在我妈的房子里十个月白吃白喝竟然一分钱都没交过。由于经常自己做饭,常给我妈发彩信汇报,起初她说:好看好吃女儿好能干,后来有一次和我说:整天给我发照片我又吃不着。忽然心里好酸。还有一次和我妈聊过qq,正准备下线,她发过来一句话说mama miss you。我敲下baby miss you too之后瞬间泪奔。
妈妈和天下无数的妈妈一样有很多面,严母般的,朋友般的;有时我会和她撒娇,也偶尔和她拌嘴。若要将我们的故事全部道来,恐怕怎样都写不完。不过我知道,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她和爸爸都会一直无条件的爱着我,保护着我。而我亦然。
妈妈,此刻,我很想你。愿您身体健康,身材不走样,吃嘛嘛香还不胖。我永远爱你。
当年,我抱着你的衣服闻着你的味道才可入睡;如今,你经常收拾我的屋子躺在我儿时睡觉的小床上和我聊天。想来,这应该是成长的快乐,也是成长的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