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大富大贵出身,留学生活的苦难绝对比在国内多。不是你想象中的每日去酒吧和外国友人亲切交谈,而是没日没夜的due和考试。另外,在逐渐习惯另外一个语言环境的同时还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当我发现自己终于学会了通公寓里的厕所,换客厅里的灯泡,组装从宜家买来的家具,烘焙各种小点心,偶尔再个煎牛排;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小圈子原来也是一个女汉子集中营。
如果说女汉子的定义是:衣着与行为像个男人,那可能很少有人会说自己是女汉子。但是如果它的定义是:像个男人一样思考与行事,我觉得她们几个都是女汉子。女汉子在意的不是妆容的精致,而是生活的舒适;不是服饰的华丽,而是行动的自由;更不是闲暇的午后,而是充实的每天。我想她们之前都应该是父母的小公主,不知柴米油盐贵。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以及生活环境的改变,不得不渐渐收起孩童时的无忧无虑,扛起一个人生活的全部职责。
夏夏是我的大学同学,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小娇羞。我记得她奋不顾身的样子,当时是为了一份梦幻的爱情。到了美国之后随着和男友的分手以及进入了一个对学生要求十分苛刻与严格的导师的组里学习与生命起源有关的的生物化学,夏夏渐渐变身了。我们不在一个州,但是在网上经常见到她发状态,例如“今天从沃尔玛徒手搬了一个西瓜走了一路回家”;又或者是“凌晨的实验室空旷宽敞真是极好的”,抑或是“自己换了机油,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车子了”。起初我以为这只是一些夸大的修辞,直到某天她上传了自己和朋友去打猎的照片,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小娇羞彻底变成女汉子了。而另一个女汉子小娜姐姐是我的邻居。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在美国呆了三年了,专业是临床心理学。她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有时我遇到了问题就会找她,而她总是能够安慰我并且很快的帮我解决掉麻烦。她总是在告诉我说在外打拼不容易,要想活得好、活得自在,就一定要靠自己。她好像不需要人照顾,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所有事情。另外一个女汉子是我的室友小慈,整日忙于编程和代码,只要给她一台计算机,她就能撬起整个地球。她喜欢吃,对于所有美食来者不拒,因此来了美国之后体重也比较堪忧。除了吃,小慈很喜欢旅游。每逢假期,她都会出去走走看看,有时自己开车出去三四天;有时一个人坐飞机去比较远的地方,消失一两周。这三个女汉子都是我十分珍惜的朋友。
上个假期,夏夏坐飞机来找我,我就介绍了她和小娜、小慈认识。女汉子的判别标准有一个是——自来熟,她们三个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另外一个判别标准是——能喝。我们从超市搬回家了一箱啤酒,边喝边聊。喝着喝着就多了,说着说着也说多了。小娜说起自己虽然临近毕业,工作也基本有了着落,可是却越来越想家,越来越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要一个人留在美国;小慈破天荒的提起了自己的前男友,是个外国人,她说他就喜欢一个人到处旅行,总是今天见了,明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安全感。她受不了,他们就分手了。夏夏说起自己的实验室,她的老板是个韩国女AP,最近面临着评审终身教授的压力,搞得整个组内都为此惶惶不可终日,早八晚十的拼命工作。这时候公寓里的小强出现了,夏夏眼尖手快,当我听见“啪”的一声的时候,小强已经被拍扁了。女汉子们觉得在公寓里消灭蟑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于是小娜接着说自己当初出国的时候意志并不是那么坚定,可是父母一直觉得能够出国读书是一件十分光宗耀祖的事情,就十分鼓励她出去。这些年不在父母身边,亲情都淡了,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生了病受了委屈也无法向国内的亲人诉说。现在的小娜虽然在美国算是初步站住了脚,找到了工作,可是丢掉的东西却再也找不回来了。夏夏轻描淡写的说:“我当时为了男朋友还转了学,现在一个人也过来了。想想还真不如呆在国内孝敬父母。”夏夏还说就算在科研上的压力再大,和父母讲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每日还要面临着印度韩国墨西哥labmates的勾心斗角,生活真是太艰辛了。小慈说幸亏她只用和电脑打交道,不过外国人的交流共同方式就是和国人不一样,需要慢慢适应和调整。我们都说小慈是在给帮她前男友找借口。娜娜姐姐忽然语重心长的和我们说:其实在美国最需要谨慎相处的是中国人,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姑娘,可是以后一定在华人圈里要谨言慎行啊。我觉得娜娜姐的这个话题有点严肃。
后来我们说起各自心中的理想型,夏夏说自己想要一个什么都会的男朋友并且脾气要好,不会生气;小娜说她想找一个懂她照顾她的人;小慈说她想找一个可以和她一起享受美食和旅行的人。我说我想要一个宠爱我像小公主一样的人。她们说我童话故事看多了。不过我觉得我的要求最靠谱,因为她们三个都已经成为各自的理想型了。那一晚很难忘,我们说了很多话。
后来夏夏走了,我去送她。她说:小艾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呀。我说:夏夏你遇到事情再也别一个人扛着了。
小娜姐姐要去别的州工作的前一晚,我们又在一起喝酒,小娜姐姐又和我说了一遍:小艾,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哭了。
送走了小娜姐姐,我和小慈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她忽然问我:“小艾,你还记得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吗?”
那时候我不会的,现在很多都会了;那时候我拥有的,现在有些没有了;那时候我不懂的,现在有的懂了。那时候我不是一个女汉子,现在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