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是在一个饭局上,一群和你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的嘴里居然出现了你的名字。
饭局结束,KTV继续,我坐在角落听人们鬼哭狼嚎的唱我没有听过的歌,在包里找手机,发现了一板伊利草莓味奶片,含到嘴里的一瞬间,却突然感觉到了小淘气的味道。
那是小时候,一毛钱两块的糖。
在大家集体上厕所的空当,我拿着麦,安静的唱了一首瞿颖的《时光倒流二十年》。
其实我很想给你打个电话,祝贺你新婚快乐。
也许我只是想,讨伐你结婚没有邀请我。
二十年前,街对面有个小卖部,我常常拿一毛钱去买两块小淘气,小心的剥开外面的糖纸,然后轻轻地撕下包裹着糖块的糯米纸,放在舌尖让它慢慢融化,然后把糖块放在嘴里,甜味渐渐化开来,好像那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二十年前,你住在那个小卖部旁边,你和我一样高,你比我大一岁,你爸跟我爸在一个单位,你跟我在一个班,你是我同桌。我天天看着你圆乎乎的侧脸,圆乎乎的小手,圆乎乎的眼睛溜溜转,看了好几年。
二十年前,谁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吃饱了不饿,只知道交了作业就不会被叫家长。
二十年前你学习成绩特别好,语文数学总是考一百分,我爸回家总是跟我说你多么多么听话懂事成绩好,你永远都是我的榜样。你不爱生病,你喜欢看书,你帮爸妈做家务,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干,就是一个字,废。
我们在学校里跳皮筋,你总是能翻个漂亮的跟头,轻松的跳过那根皮筋,甚至做得好的时候可以不碰到那根摇摇晃晃的绳子,而我,却连跳出一个像样的花样都不行。
我们在地上挖出像后来的贪吃蛇一样的细细的沟壑,然后在一头弹出去一个玻璃球,接下来下一个人弹出第二个,击中第一个球的并且比别人的玻璃球滚得远的为胜,你总是能赢过别的小伙伴。你也总是把赢来的球里面,最好看的送给我。如果不是搬了几次家弄丢了,我想我到现在也是会时不时拿出来看看那些玻璃球的。
那些玻璃球,明明就和你的眼睛一样,晶晶亮的。
后来我们念同一个中学,同一个高中,甚至差一点,我们就念了同一所大学。
高中的时候,你我,同一个楼层,不同的班级。
那时候学校里分帮结派,我是中立的那一小撮人,你那一群朋友不喜欢我,跟你们对峙的那一群人也不喜欢我,我和你在一起玩,看上去我就像是你一派的,于是我被另一群人鄙视,但是,我其实又不是和你一派的。
高一那年冬天,我的生日,晚自习,你站在我的教室门口,头顶的灯光打下来,你的影子和你一样修长纤细,你递过来礼物,是一套乳白色的帽子和围巾,我握在手里,感受你余下的温度。你拉过我拥我在怀里,你说,我就像你的亲妹妹一样。
那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啊,在我最早的爱情幻想里,你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那个晚上,我抱着你送的围巾,哭着睡着。
那个冬天,就在我过完生日不久,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雪。似乎那是我们上了中学以后,最大的一场雪了,全学校的学生们都下楼去打雪仗了,那一天,高中生们破例抛却了帮派的概念,一群少年在一起玩的酣畅淋漓。
我与几个和我一样中立的同学在一边堆雪人,就在我给雪人插上红鼻子的时候,我被后边的人撞到,我趔趄着倒下去的那一秒钟里面,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
那天,全世界都在飘雪吧。
那时候,我觉得,那个冬天,是我有生之年最冷的一个冬天。
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听说了你的成绩一落千丈,我听说了你爸妈来到学校,我听说了你被分到了别的班级,也越来越少见到你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
你的新班级在我的班级对面,每周五照例轮换座位打扫卫生,我站在门口看着我同学收拾垃圾的时候,会看到你在对面教室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安静的看书。
我很想问问你,你低着头看书的时候,心里面在想什么,你有没有在认真地看书,还是在想着她。
高中那几年,少男少女们的身体都在拼命生长拔节,你在我眼前就那么一天天变得英俊潇洒起来,声音也日渐浑厚。
我们约好周末一起去吃麻辣烫,回来的路上躲避胡同里突然冲出来的车辆,你揽住我的肩膀,那时候我心里一震,你已经,高我一头。
我们放假一起回家,路上你跟我说起那个女孩子,你说她要转学走了,你说你们分手了,你说你特别难过。比我高一头的男孩子,靠在我肩上,寻找一种安慰。我摸摸你的头发,跟你说,你还有我啊,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找到真爱。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沉得想要掉到地上一样。
后来我们差一点就念了同一所大学。事实上我们的大学离得也很近,我们在同一座城市,我坐四十分钟公交车到火车站,过天桥过马路,换另一班公交车,两个小时就到你的学校。
念播音专业的你同时在学校的国旗护卫队当队长,挺拔的身姿让人觉得跟在你身边特别有安全感,追你的女生多的数不过来。你却再也没有交一个女朋友。
你总是说,没有我的菜。我总是打趣你,挑来挑去小心自己到最后没人要哈。
说着我心里就很酸。
再后来,我们都毕业了,你到一家电台做主播,你的新浪微博粉丝成群,我开车听到你的声音,总是想着你的热线一定打爆了。
聚会的时候,你还是喜欢坐在我右边,给我夹菜,你说,你喜欢吃冬瓜,多吃点,冬瓜还美容呢。
其实你不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冬瓜,我为什么吃冬瓜,是因为寄住在你家里的时候,你挑食会被你爸骂,我为了不让你挨骂我就替你吃掉所有冬瓜。
我们慢慢的,联系的少了,我偶尔会听说你相亲了,对方长得很漂亮,家境也好,跟你门当户对。偶尔听到你相亲失败了,你嫌人家比你大,你说要找个比你小一岁的。
直到,我听到你结婚的消息。
KTV热火朝天,我口渴就喝了点啤酒。毕竟不胜酒力,一瓶啤酒我就头晕,都说酒壮怂人胆,我借口去洗手间,给你打了电话。
你一定会笑我,一瓶啤酒下去舌头就大了。
“听说你结婚了,你结婚为什么都不通知我,你怕我不给你随份子吗?”我唔哩哇啦。
我甚至听到你的错愕,“我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你啊,你不是前几天结婚了么,在那个什么什么饭店”,我怎么能容忍你不邀请我。
“……”
我特别生气,特别难过,你居然不承认,你居然骗我,居然不邀请我。第二瓶,第三瓶,我喝到叫了代驾才能回家。
早上睁开眼睛,我哇的一声叫出来,我居然看到了你。
“你不是怪我没通知你么,我现在通知你,起来吧,结婚去。”你这主播的声音让人骨头都要烂掉了。
“你什么意思”,我整个人都不明白了。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单位有个策划跟我同名同姓。他结婚了,但是我没有,不过我也快了,就是今天吧。”最讨厌你这几百年不变的笑容了。眼神晶晶亮。
这就是我最初的爱情了吧。原来伤心伤肺的,都是一场虚惊。
二十年前就应该说好,省的折腾这么一大圈。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