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结束了很长时间之后,我偶然间在网上看到一句话,“男人在自己深爱的女人面前就像个孩子”,我才想到,那时的我可能真的是太幼稚了。
那时候我以为喜欢就要去追,只要努力地追过了,无论有什么困难,都还是能够在一起。所以当我看到周婉瑶与另一个男生拉着手一起走出了高考考场的时候,我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搞得大家还以为我的高考英语忘记填涂答题卡了。就像每个人一样,我的初恋,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经常会回忆起那些年的时光,回忆起她浅浅的眉毛,回忆起她深深地泪痕,和她一摇一晃的小马尾,回忆起她青涩的笑容,回忆起她宽大的校服,也回忆起从背后抱住她时她身上的味道。再之后,便回忆起那年夏天她不再回头的冷漠背影,和我的撕心裂肺。
周婉瑶一直欠了我一个解释。
那一年的夏天出奇的热,太阳像是在学雷锋,不遗余力的燃烧着自己,炙烤着将要分离的我们。我与周婉瑶的无疾而终,大楠与尹冰也还是没能发展出比哥们儿更进一步的关系,而孙江则要孤身远渡重洋了。校门口几百岁的大柳树上,“知了知了”的蝉叫声,那时听起来,更像是“走了,走了”。
我们像三年前一样喝酒,却再也不能像三年前一样的庆祝。三年前我们紧握着酒杯痛饮,三年后我们却再也握不住自己的人生。各奔东西,真的是世间最无情的一个词。
最先离开的是孙江。他高考落榜,放弃复读,决心一个人出国闯荡,据说家里花了不少钱在美国帮他找了一所二流大学。走的那天我们几个都去送行了,我看到孙江妈妈在他身边偷偷地抹着眼泪,曾经的年轻少妇终究也成了唠叨琐碎的母亲,一再叮嘱他的衣食住行,我看到曾经是军人的孙江父亲竟然有了点驼背,鬓角夹杂了几缕白色,拍着孙江的肩膀说着没钱了就打电话。我看到孙江低垂的眼里似乎变得模糊,却在临行时仍旧高昂起头颅露出了我们熟悉的笑脸,我这才记起孙江应该是从来不哭的。
之后走的是大楠。他上火车那天拿了好多东西,背的拎的扛的,我问都是什么,他说大部分都是平时的生活用品,但是还有些书,也有些情书,然后我看到尹冰的脸唰的就红了。将要发车时,大楠把大包小裹都扛在了身上,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却依旧直挺挺的走向车门,这时尹冰叫住了他,然后飞快地跑到他的面前,踮起了脚,大楠反应了过来,却无奈拿的东西太多没办法阻止,于是尹冰吻住了他。三秒钟之后尹冰头也不回地跑了,大楠愣在门边,傻傻地笑了一下,对我说:“帮我照顾好她。”然后转身上了火车。
尹冰也是在我之前离开了这座小城。那天我们俩坐在车站外的楼梯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过往的离别与欢聚。突然她开口对我说:“谢谢。”我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傻丫头,快到时间了,去吧,加油。”可能是我笑得太大声,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他们一定很奇怪,什么事让我笑得这么开心,却让边上的女生哭红了眼。
周婉瑶离开的时间我是从尹冰那里知道的,尹冰走之前告诉了我,然后让我别去。那天下着淋漓小雨,我没带伞,因为我没有打伞的习惯,我走在雨里,夏天穿的单薄衣服很快就被打湿了,白色的帆布鞋也溅上了泥点,我摸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去点,却发现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雨水把我的头帘都黏在了额头上,然后顺着眉角流了下来,像眼泪一样。我抬起头,看着远处周婉瑶那熟悉的身影,投入到了另一个男生的怀抱里,两个人依依不舍,车站也不停地广播着火车将要离站消息,配合他们,上演着一幕最苦情的戏码。然后我的烟终于点燃了,所以我转身离场。
我走的那天没有人送行,十八岁的我,离开了生活十八年的地方,带走的只有一包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