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之后学校里安静了很多,非毕业年级的学生忙考试,像我们这种即将要毕业的人除了在自习室埋头复习考研,就是在学校外忙实习。扳指头算着还有几个月就得离开这里了,尽管从前不停地埋怨S大,等到要离开的日子还真有些舍不得,难怪有人说,母校就是那个你一天骂八百遍,但不许别人说一句不好的地方。
我和安安已经得了考前焦虑症,马上要考试了,狂躁到不行,每天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偶尔遇到单词不认识或者专业课名词解释记不住,立刻奔溃到想要大哭,害怕之前几个月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田朗已经不见了人影,他背着厚厚的考研参考书去东北拍纪录片了,他潇洒的认为只要随便看看书,初试一定就可以通过的,复试是完全没问题啦,他已经拿奖拿到手软,导师的提问应该也容易通过的。
虽然他自己这么说,但我和安安还是觉得不保险,毕竟还有考了两三年没考上的一起竞争呢。
梁一明也不见了踪影,她打算当一个港漂,每隔几个月就去香港考察,我就不跟北上广的小伙伴们一起拼啦,虽然香港也不是那么容易生存,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啦。她拉着一个小行李箱,跟我们拜拜,又一个人去赶机场大巴了。
啧啧,土豪未来的发展都跟别人不一样,港漂啊,陈梨你听得懂粤语么。安安问我。
听不懂,不过以后可以让梁一明帮忙带化妆品耶,想想就很棒。
没追求。安安哼了一声,沈大宁推开餐厅的门走了进来,他已经北京工作一年了,像所有的北漂一样,被各种压力困扰,惨成狗,可还是赖在北京不肯走,到底在北京坚持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沈大宁临毕业前说了,等他发了工资请我们吃饭,没想到一拖就到了年底,大家还是没有凑齐。
田朗和梁一明呢?沈大宁看了看周围,怎么就你们两个?
梁一明去香港了,去某个影视公司面试,田朗去东北拍纪录片了,这个时候去拍他就是想冻死。我把菜单递给沈大宁,他好像瘦了不少。
得,看来大家目标都很明确,忙得很,就看你们毕业谁混得好啦。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沈大宁把菜单推向我和安安。
我和安安对视一眼,无精打采地点起了菜。
怎么着,特意从北京赶回学校请你们吃饭还一脸不情愿啊。
吃不下啊,愁得很,还有十来天就考试了,突然发现什么都不会了。我说。
愁什么愁,复习好了怎么考都一样,你愁别人也愁,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大家都崩溃的时候。我那时候……
你那时候根本没复习!好意思教育我们吗?安安说。
嘿嘿,沈大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沈大宁边吃饭边跟我们说单位里的事情,他说就业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可怕,工作也不是那么难找,顺其自然有时候很重要,得看你是什么心态了。跟张末末分手沈大宁没有再找女朋友,他想等工作和住处相对稳定下来再说,现在每天忙得,都没精力去爱人了。
压力也很大啊,沈大宁叹了口气,有时候晚上一两点加完班回到住的地方,累得只想睡觉。但是一看到日历啊,就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我也不知道什么能混出名堂,或者买一套自己的房子……哎,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半个月后我和安安带着焦虑走进了考场,田朗在考试前一天赶回来了,他还是在大家裹着羽绒服的时候只穿一件毛衣。我和安安已经完全不想搭理这个嘴贱到极致的人,三个人并排坐在地铁上谁也没有说话。我和安安是因为太紧张,田朗说因为地铁里太暖和,暖和到想要睡着。
你别考了,回宿舍睡觉吧,把宝贵的名额让给其他寒窗苦读想要考上戏剧学院的研究生的同学吧。要是像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复习烦了还跑到外地拍片子玩都能考上,那就真的没有天理了。我到站了,你俩继续坐,我得换2号线了。我跟安安和田朗告别,走出了地铁,我们三个被分到不同的考场,安安的考场是去年沈大宁考试的那个学校,安安觉得自己要被沈大宁传染,肯定考不上了。
换乘站的人很多,正巧是早上上班的时间段,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害怕错过即将到来的地铁。匆匆扫了一眼站牌才想起,从D出口出去,就是金影的正门了,我已经有一年多没去过金影了,不知道赵总是不是还喜欢抖腿,马老师年纪大了也不知道退休了没有,楚楚和****是不是还给他们写影视剧。自从前年的冬天在这个地铁站遇见过胖制片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听马老师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南方的某个影视基地拍片子,后来因为腿实在受不了南方长久不见太阳的阴雨天气,还是回到北方了。
胖制片一直没有再结婚,他觉得对于自己这种跟着摄制组到处漂泊的人来说,家庭似乎成了一种累赘。我到现在也不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是三十几岁?还是已经四十多了?
跟着胖制片写得青春偶像剧改了N稿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当时接下这个活儿时我已经设想过这样的结果。有些人可能写一辈子剧都没有机会在荧幕上看到成品,只有很少部分的剧本可以被拍出来了,剩下的就不了了之。赵总说人年轻的时候别老惦记着能赚多少钱,有时候经历比钱更重要。虽然这话有安慰人的嫌疑,但是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
我想想那些个熄灯后蹲在宿舍楼道里玩命改剧本喂蚊子的夜晚,有些心酸,又有些不甘。
考卷拿到手后,我出乎意料地平静,全中国有几百人同时和你翻开一份考卷,而笑到最后的只有八个人,有些人没考试便放弃了,有些人是来打酱油的,还有些在考场中匆匆交卷便离开,考场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留下的竞争对手只剩下了自己。不知道安安和田朗答题情况怎么样,我笔下写着题目的答案,脑子浮现的确实大学这四年来经历过的往事,好像我现在不是在答研究生的卷子,而是在撰写一份回忆录。
为期两天的考试比我想象当中要快很多,第二天下午结束考试后,我去了二十四度,顺着花槐路四号的小胡同走进去,背阴的地方积雪还没有融化,二十四度的外表还是原来的样子,院子好像扩大了,南边靠墙还挂着一个秋千。
我推开门进去,发现安安和田朗也在里面,大家都是考完了试顺道进来看一看。
宁宁和小潘已经不玩乐队了,专心打造旅舍,生意比从前我们几个掌管的时候好的多,他们把壁炉也清扫出来,现在里面正跳跃着火苗,我凑过去看着一小团火,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阿西法。
宁宁和小潘真勤快,安安走过来烤了烤手,从前这个壁炉都让我们来丢垃圾了,沈大宁一星期才打扫一回。
陈安田一郎还是一副肥嘟嘟的样子,只不过冬天到了,它更不愿意活动了,躺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缩成一个团,走过去戳它一下,它抬眼皮瞄你一眼,翻个身继续睡觉去了。
安安觉得自己考得不好,八成没戏,却也不怎么焦虑,站在窗边给唐斯打电话,跟他商量着万一考不上怎么办。
当初在安安决定考研时,我和田朗都劝她去实现放弃考研。但安安执意要试一试,我就是要跟家里抗争一下,我妈不同意我考研,认为浪费时间,我不觉得女生多读点书有什么不好,我不想回家,想在外面多待几年。
要是考不上呢?田朗嘴贱的补了一句。我敲他后背一下。
敲我干嘛?
考不上我也没辙,听我爸的安排呗,哎,说不定我就去当兵了,在海军报社里混呗。安安叹了口气,塞给陈安田一郎一块小鱼干,它半闭着眼睛嗅了一下,迅速张开嘴吞了进去。
我今年要是考不上就先不考了,考研对我来说好像不是那么着急的事儿,日子还长着,慢慢考嘛,总有一天会考上的。田朗喝了口咖啡说。他已经到了一种没有咖啡活不下去的,这种现象在早上尤为严重,只要没喝咖啡,田朗就是一副掉了魂的样子。
我可能会先去日本或者新西兰待一阵子,国际学生证不能白办啊。
下学期事情很多的,还有毕业论文答辩啊什么的,你都不做了吗?安安问田朗。
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及时行乐。
我和安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田朗,他一副即将超脱的世外高人的样子。
宁宁是个南方姑娘,小潘是北方人,可是即使是在一月份的冬天宁宁依旧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卫衣,小潘倒是在暖和的室内还套着厚厚的毛衣,宁宁听我们三个说考完试了,等到我们放寒假时打算带我们去江苏找唐斯。
小半年没见到唐斯了,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反正他们三个考完试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啊。宁宁问小潘。
叫唐斯过来吧,江苏没有暖气啊,我会冻死的。小潘打了个喷嚏,真的是好长时间没见唐斯了,从前天天在一起,每次看到这货慢条斯理地刷牙洗脸收拾行李,都想上去踹他一脚。
哦,对了陈梨,前几天有你的一个快递。宁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一直想给你来着,但总是忘了。
不用看寄件人我也知道是老K,只不过这次的地址变成了用法语书写的,老K居然跑到法国去了,让我看看他这次又给你寄了什么。安安抢过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沉甸甸的盒子,用一些填充物紧紧地包裹着。
这是什么?大家凑过来,都想看看里面包着什么东西。
打字机?我拆带盒子后,发现里面是一台小小的打字机,像是个古董,旧旧的有些年份了。
能打字么?田朗用手戳了一下按键,打字机居然响了。
原来不是个模型啊,真的可以用哎,好高级的样子。安安好奇的打量着打字机,我翻看老K写得卡片,打字机是他逛二手市场时无意间发现的,老板认为它太小,肯定就是个模型,摆着好看的,老K悄悄试了一下,发现它居然能够运作,但是没告诉老板,以很低的价格买了下来。
陈梨啊陈梨,你说人家都对你到这份儿上了,走到哪都想着你,你怎么还不知足呢?啧啧,人呐,真是。安安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我说一句话你别喷我哦。
什么话?安安迅速回过头来盯着我。
我有点接受老K了。
陈梨你见利思迁。田朗说。
陈梨你重色轻友。安安说。
就知道你们得骂我。无所谓啦,你们骂我我不会介意的。
还真是厚脸皮。小潘哼哼了一句。
一台二手市场淘来的打字机就把你给收买啦?虽然是个法国货。
不是啊,之前老K给我打过越洋电话,我觉得他挺靠谱的,一直不肯接受他是因为乔森。后来我想通啦,我得放过我自己,也得接受其他人,
你还真是心大,这么快就想通了,换我不得纠结个小半年的。替乔森鸣不平啊,这么快就被抛弃了。
我还替我自己鸣不平呢,在他身上耗了三年,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算了算了,反正都过去了。
吃过晚饭离开二十四度之后,我抱着老K寄来的打字机回到了学校,平时五个人住的宿舍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的上铺梁一明从来没住过,老三去实习了,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其他两个人这学期就压根没回来,估计在家里已经找好了工作。
毕业之后我会去哪儿呢?我压根没想过,考不上的话会再考一年吗?我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打字机,心里犯起了嘀咕。
出成绩之前的一段时间我和安安度日如年,明知道还没到公布成绩的日期,也一天三遍跑到学校官网上去翻新出的消息,生怕漏了一条关于研究生考试的信息。
田朗倒是比较想的开,考完什么都不操心了,办了张通行证直接飞到香港去找梁一明了,说要继续拍片子。
田朗你已经拍片子拍到疯狂了。我和安安在学校给他送行时说,你怎么这么有钱整天飞来飞去的。是之前两个比赛得奖后发的奖金吗?
那些奖金?呵呵,交完税还不够我吃一顿的呢。
那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我奇怪地问。
不是奖金不是稿费也不是亲戚友情赞助,那只剩一条路可走了,田朗你一晚上多少钱?安安问。
滚蛋,猪一样的队友。田朗白了我们一眼,你们难道忘了去年我在广东拍片子时把我抓起来的那个工厂老板吗?我给他们拍得宣传片他们很满意,又听说我片子拿了两个比较重要的奖,求着我以后都给他们宣传呢,给了我不少钱呗。大概是怕我火了之后要价太高吧。田朗甩了甩头发,得意的说道。
老板能给你多少钱啊,恐怕给的钱也不够你来回折腾的吧。一定还是去接活了,看你每天早上都醒不来,晚上估计挺累的。嗯,一定是这样。我和安安对视一眼,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
田朗一副要扔鞋的架势朝我俩走了过来。
出成绩的话要是我没空上网,顺便把我的成绩给查了,准考证号都告诉你们了。田朗收拾完东西准备上公交车。
哦,还有,田朗突然想起什么,我放在二十四度的紫色大袋子是给陈安田一郎的猫粮,虽然看上去挺像饼干的,你俩去那儿玩的时候别当成饼干吃了。
快滚。我和安安把他踹上了公交车。
就这样在惶惶不可终日中过了半个多月,有天早上我还在家里睡觉,安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陈梨快醒醒,出成绩了。
你查了没?
还没敢查,我下一步就要点“确定”了。
我手忙脚乱从抽屉里放出准考证,坐在电脑前哆哆嗦嗦地点开了查成绩的界面。
鲜红的成绩出来时,我心脏咚咚咚加速跳动,学校线还没出,按照这个成绩,在根据往年的分数线,应该能进复试,但是出于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段,很尴尬。
如果今年校线不提太多,我应该能进复试。你情况怎么样?我给安安打电话。
估计没戏了。安安叹了口气,前几年分数线一直是350,我考了330。
别说这么绝对啊,万一今年考得人少,分数降了呢。
你不知道的,这个变态的学校,今年报的人这么多,不会降的。我要告别帝都了。虽然知道很多人都过不了线,但为什么还这么难过,我去找唐斯哭会儿去。安安说完挂断了电话,我看着电脑上的分数坐立不安,大概能擦边进复试的一个成绩,我是继续复习呢?还是找工作?
思考一番后我还是决定继续复习,有句话说的对,在能够读书的时候就不要放弃读书。哪怕有一点点几率,我也要打算试一试。
给田朗查分数时我有些吃惊,他其中一门专业课将近满分,但是英语差一分过线。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得多郁闷。反正他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估计听到成绩后咂咂嘴,啊,那就再来一年好了,就怕我导师今年见不到我太想我。
三月底回校,北方的春天又开始了,每日都刮着丧心病狂的大风,都说春风似剪刀,但是我们感受到的春风似砍刀。
见到安安时她心情有些低落,大概是认识的几个朋友都过了线,正在准备复试。而她自己就差一点。
我妈昨天还问我死没死心,我说死心了呗,不考了,大不了就去工作,反正迟早要工作的啊。
听你爸的去海军报社?
八成是吧,再没辙我就去当兵了。
那你不得建成短头发啊。我摸了摸安安的长头发,有些舍不得。
干嘛干嘛,就是剪个头发而已,又不是砍头,搞得这么伤感。
老K打来电话,说他快要回国了,想见见我,我答应了,安安八卦地凑过来听电话,老K你瘦了没啊?还是个胖子吗?
老K二话没说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已经成了一个身高178,体重大概130多的瘦子。
我靠,真励志。我和安安同时对着照片惊叹不已。
田朗跟梁一明从香港回来了,梁一明说自己的听力有些受损,请假回来治病,耳机不能戴了,噪声大的地方也不能去。
真是可惜啊,牌友们好不容易盼着我回来的,说好了打完牌去唱歌的,没法去咯,一个卖耳机的居然自己不能戴耳机,这是一种讽刺啊。
她背了鼓鼓的两个大包回来,还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神秘秘地没告诉我们里面装的是什么,田朗也不知道,据说托运行李花了不少钱。梁一明一直是个慢悠悠又有些神秘的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也习以为常。
你不打算卖煎饼果子了吗?四年前你说要做搞电影的摊煎饼最好吃的,摊煎饼的老板里最懂电影的。
咩,这项事业就留给其他去发展吧,我大概是天赋不够,摊过一个,结果全糊了。
拍完片子回来的田朗除了剪片子,每天有些无所事事,他打算剪完手头上的片子去跟组,虽然还有两三个月就彻底跟学校说再见了,但是他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有天中午我正趴在一摞参考书上昏昏欲睡,安安一个电话打来说,田朗要去日本了。
啊哈?去日本?
原来田朗之前去东北拍得短片获得了一个日本新人电影节的提名,主办方给他发来了邮件,两周后去日本参加颁奖典礼。田朗算了算日子,打算毕业答辩之前的一段时间都呆在日本了,好好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如果适应,打算长住一段时间。
你还会回来吗?我问他。
怎么我还没走你们就舍不得我走啦?
滚蛋。现在就滚吧。
陈梨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整天让我滚的朋友,交友不慎啊我。
田朗你要走向世界了。安安给他买了一大盒咖啡作为庆祝的礼物,希望你喝了这些咖啡更有激情去创作。
谢谢。田朗顶着黑眼圈说。
可是你会日语么?我问他。
萨瓦迪卡。田朗说。
那是泰语。蠢货。安安白了他一眼。
哦,那就是靠你其哇。
不会别的了?我对他的语言程度表示很失望。
哦,还会雅蠛蝶。田朗想了想说。
送田朗去机场的那天,很多人都去了。沈大宁请了假,专门从单位赶过来,听说他交了个新女朋友,两个人相处的还不错。
我看过照片。安安凑过来小声跟我说,是张末末那款的,果然啊,从此以后爱上的人都有前任的影子,啧啧。
唐斯可一点都没有梁昊的影子,梁昊是个渣男,唐斯简直是个天仙。我说。
不许你这么夸我男朋友。安安掐了我一把。
我夸他你还不乐意了?!
不许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安安哼了一声。
老周也来了,他只见过田朗三次,但听说田朗之前拿过好多奖项,这次要出国去领奖,老周觉得田朗是个人物,顺道来看看安安。
毕业不行的话跟哥干,老周拍拍安安的肩膀,哥公司还缺人,你要是去了肯定好吃好喝照顾着,不像别的单位对实习生那样丧心病狂。
我谢谢您老人家了,我恐怕是父命难违。安安无奈地耸了耸肩。
唐斯没有来,他上个月刚刚升职,正在单位忙得不可开交,小潘倒是来了,宁宁留在二十四度看店。田朗的机票是小潘帮忙买的,小潘的爸爸退休前在机场工作,高到张价格合适的机票很方便。
哦,之前忘记跟你说了,买机票时我给你申请了项特殊服务,你同不同意也没关系。
什么?
就是把它带走。小潘指了指笼子里的陈安田一郎。我和宁宁觉得你一个人在国外可能挺孤单的,就帮你办了宠物托运手续和猫的体检什么的,一会儿直接到托运处把它交给机场工作人员就好了。
二十四度容不下它了吗?田朗戳了戳猫的鼻子,猫冲他翻了个白眼。要坐飞机了,不知道陈安田一郎晕不晕机,它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不过可以定肯定的是,到了日本,它大概会吃到很多美味的小鱼。
你也知道二十四度搬进来几只新的猫咪,年龄和个头都比它要小,陈安田一郎太霸道了,总是欺负它们。所以还是让你带走好了。
这样也行,反正我还挺喜欢它的,除了它吃的太多这一点极其讨厌,看来到了日本我得找份赚钱多的兼职,不然还不够它吃的。田朗接过了猫笼子。
大家帮田朗检查着行李,田朗的妈妈和姐姐终于在经历了一个半小时的堵车之后赶到了,她们叮嘱着田朗些什么,总是不放心地一会儿翻翻他的背包,又翻翻行李箱,生怕忘了什么东西。
都带齐啦,别操心啦,哦,这是我的朋友们,田朗向妈妈和姐姐介绍我们一大群人,大家向前凑凑嘻嘻哈哈自我介绍。
真开心,终于要摆脱你们了。到日本不要联系我哦,我要开始新的生活。田朗张狂大笑。
******我们还是朋友吗?安安上去就要踹田朗。
把那个“还”字去掉,谢谢。田朗笑眯眯地说。
候机大厅的广播声传来,田朗该登记了,大家跟他往登记口走着,一点离别的悲伤都没有,但是看着田朗一个人过了安检之后,大家突然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这个大贱人是要走了吗?安安嘟囔了一句。
田朗冲我们挥着手,沈大宁冲他喊着:有空回来时别忘了给我们带天妇罗!
田朗张大了口型对沈大宁说着,猪一样的队友。
我看着越走越远的田朗和站在安检口一侧的大家,时间好像又倒流回了三年前。三年前的夏天,我往南回家,安安和田朗去北京找实习,三个人在车站告别,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未来的走向,也不知道每一次在车站机场的相遇,其实一直在酝酿一场漫长的告别。
不只是毕业,未来的每天都会经历一些未曾想过的告别。
我不是害怕说再见,我是害怕说了再见之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大家都别走好吗。安安拽着我的胳膊说。
送走田朗大家往出口走着,老周说难得大家能凑齐,请大家吃饭去,我跟着队伍向前走着,突然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我留在这里。
留这里干嘛?安安问我。
老K的飞机还有三个小时就到了,我想去接他。
陈梨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都两年没见了。不然我陪着你一起等他吧。
不用了,你们去吃饭吧,不管胖瘦,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来。我说。
那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安安问我。
嗯,应该还是问我要不要喝酸奶的那副样子,坐在两个大电脑前,身边堆满了披萨饼的盒子。我想了想说。
跟大伙道别后我一个人走向接机口,好像又有一架飞机即将降落了,众多接人的亲急匆匆地向前走着,我被挤在人群中间,在稍纵即逝的时光里还会不经历更多的相聚和分离吧,不知道大家今后再相聚会变成什么样,安安,田朗,梁一明,老周,沈大宁,唐斯宁宁和小潘,哦对了,还有乔森,我都快要忘记他了,大家会变成怎样的人呢?还会像现在一样时而不靠谱时而很严肃吗?
我舍不得跟即将过去的时光告别,但也期待着未来漫长日子里不可预知的际遇。
一阵隆隆声传来,又一架飞机要起飞了,我倒退两步,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看着乳白色的飞机消失在三月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