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的夏天,广州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周六的时候安东坐在电脑前静静地打着字。此时的安东已经从大学毕业一年,房间里空无一人,吴翔今天发了条微博,里面有张老照片。
照片里的安东穿着红色球衣,吴子姗叉着腰站在中间。而吴翔站在另外边,歪过头来看着安东。安东一只手搭在吴子姗的肩膀上,歪着头靠在她身上。照片上的吴子姗笑的很灿烂,时间定格在照片捕捉的那一瞬间,吴翔和朱子琳的眼神瞄着安东跟吴子姗。
吴翔在微博里艾特安东的微博说,不知道是不是太当年太讨厌你了,你的脸没了。安东点开图片,照片上安东的脸确实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花掉了。
很多年前安东一直都没想到,在后来的长大的年纪里,吴翔跟安东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就将那段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感情,悄悄地放下去。
安东跟吴子姗走的越来越近的时候应该是从初二开始的。
每次下课的时候,安东会跑出教室,然后站在楼道的栏杆边上跟吴子姗聊天。
安东很喜欢跟吴子姗聊天,也很喜欢看吴子姗说话的样子,当然,也很喜欢吴子姗。只是在那个不懂怎么谈恋爱的年纪,安东一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安东时常会想起林寒菲跟陈怡静,他会拿她们跟吴子姗对比,安东只是觉得,吴子姗的身上的不一样在于,她是个会慢慢吸引你过去的女生,而跟安东感情日深的吴子姗,安东在情感上只是觉得被动。
因为那个时候吴子姗似乎有挺多男孩子喜欢,而吴翔一直是其中的一个。
如果每个故事都需要一个情敌的话,吴翔在这个故事里应该算一个。可是安东有时候又不知道怎么区分,安东对吴翔并没有绝对的讨厌,比如安东跟吴翔一起打球的时候,一起出去游泳的时候,却是相处的很融洽的。
安东想了想,似乎只有吴翔跟吴子姗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自己才会讨厌这个人。
换个位置来想,吴翔那个时候也是这么看安东的吧?
记忆缓缓返回到初二的下学期,吃完饭就跑到学校去的安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写到这里的时候,安东想起来,从初中一直到大学毕业,初中一直就没有午休的习惯。中午吃完饭就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跑,而原因只是因为可以跟吴子姗聊聊天。这样的原因幼稚到让长大的安东觉得好笑,可是这份简单的感情,在那个时候的自己看来,是多么的重要。
而几乎每个中午,吴翔都一样会出现在教室里。
“怪兽,”吴翔坐在讲台上的位置上大声喊着吴子姗的外号。
初二的时候很多人开始叫吴子姗怪兽,因为她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在湄洲中学几乎开始成为一个不可超越的神话。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就叫她怪兽。
“怪兽,你怎么看你的这个外号?”叫的人多了,安东也开始叫吴子姗怪兽,“叫起来真是顺口无比啊!”安东补充了一句。
怪兽脸上露出标志性的孙燕姿似的笑容说:“够霸气,这些天听久了我都要忘记自己的本名叫什么了。哈哈。”
“哈,你要不要这么搞笑。”安东被吴子姗,也就是怪兽的话逗乐了。
而这个中午,吴翔坐在讲台上喊着吴子姗的名字。
中午的教室有挺多人,安东,陈怡静,嘉伟,李强,许曼茹,加起来有十几个人都在教室里聊着天。
“怪兽!”吴翔笑嘻嘻地现在讲台上看着吴子姗。
“吴翔你干嘛?”吴子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瞪着吴翔。
“我听说这个是你的外号,就顺便念念,感觉还不错。嘿嘿,谁给你取的呀?”吴翔从台上走了下来,直接坐到吴子姗身边的座位上。
而每次这个时候,安东的心里都会特别不舒服。坐在中间两排的自己,在这个角度刚刚好可以看见吴子姗的位置。安东很确认自己不喜欢看到吴子姗跟吴翔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
可是这些不舒服,安东只能憋在心里。毕竟那个时候吴子姗跟自己也只是好朋友。
两个人在这条线上守了很长时间,而最可笑的事情是,其实这条线很早就模糊了,可是谁也不知道怎样去跨过去。
吴翔跟安东最大的不同是,吴翔懂得怎样去追求。起码在安东的眼里是这样的。吴翔口齿伶俐,油嘴滑舌,时常会逗女生开心。
安东经常看到吴子姗跟吴翔闹成一块,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
我们现在把那个年纪的这种感觉叫吃醋,可是后来的吴翔告诉安东,其实自己更吃安东的醋。就如同陈怡静后来跟安东说那个时候的自己一样,不喜欢安东跟怪兽说两个都喜欢的艾弗森,说画画的事情。那个时候大家都在挣扎,只是谁都没说出来。
可是时间它一直在走,随着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和不爽,安东参加的两个奥赛班,在一个天气好的不得了的周末,终于搭上的出岛的航班。
安东在初中前很少出岛,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去城里,安东带回了一本郭敬明的幻城和一个韩寒的三重门。安东羡慕城里的孩子可以有更大的书店,也羡慕城里有各种各样艾弗森穿着费城球衣的海报。
二零零四年的那个夏天,周杰伦的七里香几乎在安东的耳朵里唱了整整一个夏天。安东在校门口的小超市里买七里香的磁带,然后放在自己的录音机里一听就是一整个夏天。
而吴子珊也听周杰伦。
安东跟怪兽的共同语言很多,都爱看书,都喜欢艾弗森,然后就是,都爱听周杰伦和羽泉的歌。
安东一直觉得自己是第一个听周杰伦的歌,因为安东记得,自己是第一个在班级里拿出爱在西元前那张盗版磁带听的。
“我比你早听好不好?!”有一个放学的下午,吴子珊跟安东站在三楼的楼道尽头看夕阳的时候讨论到这个问题。
“你比我早听?当初是我把那张爱在西元前的磁带给徐曼如听,然后你徐曼如听完你才听的吧?”安东笑着说。
“那之前我也听了好不好?前几月东南台放东方破的时候我就知道周杰伦了!”吴子珊强调着说道。
这个时候广播里的应景地放着周杰伦的七里香,安东跟吴子珊两个人安静地在那里听着,听到好听处,吴子珊还跟着哼两句。
我们年少的时候真的会遇到那么多传说中的人,然后一喜欢就是一段那么长的时间。
一直到十年后的二零一三年周杰伦拍了天台,那天吴子珊兴奋的老泪纵横。
十年后安东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只是恍惚地想起十多年前自己跟那个叫吴子珊的女孩子,在很多个太阳西下的午后,讨论着哪首歌比较好听。这个画面总是会没来由的让安东觉得很安心。
而这个时候安东现在码头的侯船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湄洲岛的夏天相比城市里,是要凉快很多,所以一到夏天,湄洲岛的游客的数量一下子就来了高峰期。
参加奥赛班的十几个同学都在一起,因为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船,带队的张天劲老师正在清点人数,初中的时候开始,老师带学生出去,已经是一件很小心的事情。
湄洲中学的很多届奥赛队伍都是张天劲带的,此时的他看起来似乎很开心,他扯着大嗓门说到:“大家看下是不是都齐了,等下要走了,别丢下什么东西啊!知道不?”
“知道!”十几个人都点点头,第一次这样成群结队地出去考试,心里总是有几分的兴奋。
“很好,那走吧!”张天劲笑了笑,大手一挥,大家就向检票口走去。
“安东,终于走啦!”吴子姗拉了拉安东的肩膀,心情特别好。
“是啊是啊,终于等到这天了。”安东嘿嘿一笑,提着包就出去了。
一出湄洲岛的轮渡站,出来就是一股海风迎面而来。安东在初中以前几乎都不怎么出岛,在小小的岛上待久了,总会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大。他站在湄洲码头的门口,看着隔着岸的对面,自己不会想到,在后来的很多年里,自己却很少回家。安东也不会知道,吴子珊跟自己说一起考最好的高中这样的话,在两年后会出现怎样戏剧性的变化。
“以前第一次出岛的时候,觉得出海的轮船要坐很久很久,长大后才知道,其实那只有半个小时。”很多年后安东坐在吴子珊的对面笑道,“那个时候我还晕船,你看,现在我坐船,一点感觉都没有,人真的是会变的。”
轮渡上的人很多,陈天劲老师带着十几个学生走到船尾。人一多,船舱的空气就会变得沉闷,加上一股柴油的味道,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可是船尾的感觉就不一样了。船尾不仅不会因为人多产生拥堵的空气,最重要的是,在船尾可以看到向后翻滚的海面,和变的越来越小的湄洲岛。
“安东,你看,湄洲岛越来越小了。”吴子珊指着湄洲岛说道。
轮渡螺旋桨里翻滚出来的浪花,沿着船尾拖出一条长长的白色。安东站在吴子珊的旁边,船有时候摇,有时候很摇。
“是变的越来越小了,我们是不是明天下午就回来了?”安东问道。
“恩,是吧,陈老师说是明天早上考试,我们吃完午饭就可以回岛了。怎么啦?”
“我想去买几张小艾的海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不过莆田你比较熟,有时间的话你要带我去哈?”安东解释道。
“当然可以啦!”吴子珊说道,“晚上应该就有自由活动的时间的。”
两个人聊着有关莆田的事情,安东觉得很多事情自己都很新奇。而怪兽要比自己懂的更多。去对面码头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聊着天,竟然都觉得过的特别快。
“到了。”能感觉到船靠岸的动静,人也纷纷向出口走去。
安东回头看湄洲岛,那个年纪似乎没什么感觉,走出湄洲岛的安东当然不会知道,有时候这样的一个回头,会有多少的情感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