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云脉
星期天一早,我就准备好了出发去墅安。不料想路上堵车,把我困了好久。车上挤满了人,空气沉闷且燥热,让人很不舒服。
当公交爬到墅安的时候,估摸着已经九点左右了,本来说好的八点在这边见面,没想生生给耽搁了一个多小时。下车后,我立马跑到广场那边,广场空空的,几乎没什么人,只余中央的两条鲤鱼在阳光下曝晒。
我环顾四周,却不见辛岚和苏赫的影子。这两人刚才还打电话让我赶紧过来的,可这会儿,自己人却不知跑哪儿去了。正当我要打电话时,才发现他们两个不知和谁聚在广场角落的树底下。
我无奈地走过去,这才发现,那个谁竟然是叶明宇。我本来是不知道他的,可自从那天在医务室见过一面,之后便发现了学校荣誉栏里贴着他那张像是白纸的脸,空落落的,什么表情也没有,真是让人一副让人厌恶的模样。
我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地走到了小千旁边。
“我说,你们俩跑到这角落,害的我找了这么久。”我很不满地戳了戳小千的脑袋。不料公交卡却从我手中滑落了。正当我要弯下腰的捡的时候,叶明宇已经把卡捡了起来。
“蓝云脉(MO),很好听的名字。”他瞄了一眼公交卡,淡淡地说。我瞬间有点惊讶,还真有人可以在第一就叫对我的名字。比起辛岚那个一看到“蓝云脉”这个名字,便对我“哈哈哈”地大声嘲笑的表现,真不知是好上多少倍。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不怎么好。
“你是叶明宇?”我问了一句。
“原来我还真挺出名的啊!”他看着我,笑说。
“之前在医务室见到你之后才注意到的。”我一把拿过公交卡,有点不耐烦,他出名关我什么事,可一转念,我和他也不算认识,这般表现也为过了。
我看了小千和苏赫,告诉他们也该走了。
不想,苏赫思忖着说要和叶明宇一起过去。叶明宇本是推脱的,我也是不怎么愿意他跟着一起来。可看了苏赫一下,我便改了主意,我怕苏赫再跟我表白,如果多个不熟悉的人的话,他大概也就没机会了。
于是,叶明宇这个面瘫在劝说下,背起画板就一块儿去了。
到的时候,小千让他请了冰淇淋,而后便去了云霄飞车。
我和小千坐在后面,他和苏赫坐前面,我看着他的身子挺的硬邦邦的,突然就好像笑,他表现得比苏赫还木。
可从云霄飞车上下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那么木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原来是因为害怕。我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看到鬼都可以面不变色,倘然处之。
小千因为叶明宇滑稽的样子笑个不停。苏赫跑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先喝口水!”苏赫说
“谢谢啊!”叶明宇强笑了一下,打开瓶盖喝了一小口,却被呛得一直咳。苏赫拍拍叶明宇的后背,想笑却没笑出来,脸绷得紧紧的,看着有些滑稽。而小千这个傻大姐在旁边笑得更欢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真是对不起。”叶明宇一边咳,一边说。“好了,那接下来去哪里!”
“那个!”小千指着跳楼机,对叶明宇挑了挑眉毛。
“啊!”叶明宇眉间一皱,脸色更难看了。
“好了,小千乱说的。别信她”我看着叶明宇那张都快发绿的脸,哭笑不得地说。
“鬼屋会不会很可怕啊,待会儿你可别吓我啊!”一对情侣路过,女方嗲嗲地说。
“我们也去鬼屋吧!”小千大叫,引得那对情侣回头看。
“好啊!”叶明宇爽快地答应了,显然这个对他来说比跳楼机不知好上多少倍。
就这样,我们被小千拖到了鬼屋。
不知为什么,鬼屋里一个人都没看到,静静的,只听得到细微的响声,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狰狞的青色自洞顶打下,两旁的灯光则晕开鲜艳的血红,青红交加,连带着我们这一群人的脸都变了色。白色的雾霭弥散,碰到身上,凉凉的。
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寒,好像皮肤上有数以千计的蚂蚁在爬动。小千这个杀千刀的,竟然要来这种地方,刚才就该强行把叶明宇抓到跳楼机那里的。
刚过第一个转弯,就发现门洞上是一排的骷髅头在嘶嘶地叫着。若只是这样还是不怎么吓人的嘛!正想着,突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从四面传来,仿佛整个鬼屋都在哭泣。
灯光开始不住的闪烁,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门洞上落了下来。
小千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借着又扔了出去。
“啊!啊!”小千和我同时惊叫了起来。掉落的是一个灰褐色的鬼头,露着狰狞地笑着。
鬼头刚被扔出去,就又飞了回来,别提多诡异了。
小千吓得一把搂住旁边的叶明宇。
只见叶明宇面无表情地一接,把鬼头接在了手里。链条抽动的声音,把鬼头从叶明宇的手里带回门洞上。
果然,他真的是看到鬼都可以面不变色,倘然处之的人。
“泡沫的,假的!”他说。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小千说着,放开了他搂着的叶明宇,低着头喃喃地说。
“那你还怕!”叶明宇转过脸,淡淡一笑,他的脸和着青红交织的灯光,显得格外吓人。
“啊!”小千抬头,又尖叫了一声。
“怎么?”叶明宇说。
“你现在看上去好可怕!”小千皱眉。
“你也是!”
“好了,继续走吧!”苏赫说,显然他已经被小千的表现逗得乐开花了。我也有点忍不住想笑了,其实小千挺胆小的。
小千牵着我的手,跟在苏赫他们后面。幽幽的笑声,一直萦绕在耳边,让人觉得特别地不舒服。
正想着,突然“啪嗒”一下,灯光全灭了。我心里一惊,屏住了呼吸。
“啊!啊!啊!啊!”小千放开了我的手,开始一直尖叫。
“小千。”我唤了一声。“镇定一下。”
突然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好了,这里有几条岔道,我们靠左走,应该就就可以出去了,这次大概是这边电力系统出问题了!”很久,叶明宇说。
“走吧!”苏赫说。
此时,我的眼睛已经差不多适应黑暗了。借着微弱的光,我紧紧地跟在苏赫他们后面。
作为一个女生,不害怕是假的。我也就只能比小千淡定那么一点点。
我曾在书上看过,说世界上最恐怖的鬼屋是日本的寂静岭鬼屋。它是一座废弃医院的模样,与其他鬼屋不同,寂静岭鬼屋一次只限两到三个人到场,不做固定的路线,只是让你自己漫无目的地在里面走。光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了。而虽说这座鬼屋相比日本的寂静岭,已经好了很多,可是当你亲自在里面走的时候才知道,这种恐惧与黑暗是语言所无法描绘的。
想起以前看电视剧,看到男女主人公一起去鬼屋,女主角吓得一直依偎在男主角怀里,觉得那好假好矫情,现在看来也未尝不是真的感到恐惧。
不知道在黑暗里走了多久,终于,前方透着微亮的光。是出口。出去了之后才知道确实是鬼屋的供电系统坏了,刚才没有看到鬼屋里有什么人,可现在出口这儿却聚集了几拨人在门口抱怨,工作人员赶了过来,一直不停地在道歉,一脸对不住的表情。
“诶,辛岚呢?”苏赫问。
“不在?”我一惊,突然想起她刚才尖叫之后就没了声音。
陈辛岚
流氓兔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躲在角落里。鬼屋停电之后我就被吓得乱跑。回过神来才知道和云脉他们走丢了。
想起刚进鬼屋的时候,鬼屋门口的大叔对我们说,这里的鬼屋有好几条岔道,可要走丢了。我当时还想笑,我虽然害怕,可都多大的人了,还怎能会走丢呢?可现在看来大叔是正确的。我也不该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到鬼屋这边的。可人就是这样,明知道自己会怕,可越怕就越想试。
我很小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房间,爸爸妈妈都不和我睡。爸爸告诉我岚岚要勇敢,所以我就不和爸爸说害怕了。虽然那时的我总觉得屋子里还有其他东西在看着我,所以关了灯之后我都不敢动,每个晚上我都会紧紧地缩在被子里。生怕我被什么东西给抓走。
我很不明白,为何其他的小朋友都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妈妈睡,而我不可以。
后来,爸爸和妈妈天天吵架了,都没有人管我了。爸爸也不在睡觉之前跟我说岚岚要勇敢了。可我还是得勇敢,在很多个夜晚,我都听到爸爸妈妈在外面吵架,我很害怕,怕得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
后来有一天,爸爸和我说,岚岚先到姥姥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然而不伦好不好,我最终还是被送到乡下姥姥家。没人和我说岚岚不要害怕了,可我还是要一个人自己睡。姥姥要和两个小表弟睡,而床太下,不可以再装下一个我。
因而,我就一个人呆在一个小房间里睡。房间很小,是潮潮的,住着很不舒服。只有床前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很脏,上面都是铁锈的颜色。即使是出太阳的时候,房间也是灰蒙蒙的。因此我很讨厌姥姥,让我一个人睡在这样的房间里。
每到晚上的时候,我总会觉得这个房间里有什么怪物在跑来跑去,我很害怕,可是没有爸爸安慰我。我只能一个晚上都开着灯,然后藏在被子里。后来让姥姥发现了,她再也不让我开灯,我没有说我很怕,我只是想着,等爸爸妈妈和好之后,就再也不来姥姥家住了。
姥姥那儿住的很不舒服,两个肥嘟嘟的小表弟老是会抢我的东西,姥姥从来不说他们,可是只要我一骂两个小表弟,姥姥就会站出来,跟我说要让着表弟。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说什么叫重男轻女,而且于姥姥来说,我不过是外孙,远不及两个小表弟来得亲。
我一直想着离开,可爸爸妈妈却没有和好。有一天,妈妈到姥姥家对我说,爸爸要到别的地方去一阵子,以后她就搬到姥姥家和我住了。那时我还不知道爸爸妈妈离婚了,虽然心里很难过,但还是只想着爸爸快回来,我要和妈妈回家去。
妈妈大概陪我住了一阵子,就不见了。妈妈说要到别的地方去工作,挣钱给岚岚买糖果。那时的我傻傻地问,是不是去和爸爸一个地方,岚岚也要去,岚岚不要住这里。
可是妈妈没有给我答案。当我有一天醒来的时候。这间小屋又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哭了好久,后来就不哭了。我知道,哭也没有用了。
再后来,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姥姥家。我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只有妈妈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
我接下来的童年便只剩下阴测测的小屋了,烦人的姥姥,还有两个烦人的小表弟。
直到我渐渐长大,才慢慢明白,爸爸和妈妈原来是离婚了,而妈妈则为了我四处打工。
在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妈妈重新嫁了一个人,要我叫他爸爸,可我始终叫不出口,直达现在,我还是只叫他陈叔。
陈叔这人对我很好,和妈妈结婚后也没有再要孩子,据说这是他和妈妈的约定,现在我才明白,这个约定对陈叔来说有多么的难。他应该是很喜欢妈妈,才肯和妈妈做这个决定的吧!所以,我一直想把陈叔当爸爸看,可却一直没办法,因为父亲的容颜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无法褪去。
可能正是因为这种生活的残缺,造就了我特别没有安全感的性子,所以我老是说很多的白烂话,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所以,当我和云脉他们走失的时候我特别害怕。
灯灭了,我跑开了,然后就什么人都没有了。
隧道里只一片黑暗。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姥姥家那件阴测测的小屋,一旦到了晚上,就黑得怕人。
我不敢跑了,在一个角落里缩了起来,就像是小时候自己钻到被子里那样,一动不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氓兔就出现了。
我本来不知道是他的。但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毛茸茸的听起来很温暖。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
“没事了!”他说。
我搂住他,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我在他怀里一个劲地哭。他也不说话,只是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孩子。
他身上的味道很淡,却很温暖,就像是冬日里阳光。
他这人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且和别人和疏远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很温柔的嘛!
我就一直在伏在他身上哭,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我一点点镇定下来。当我抬起头时,手指碰到了他的衣襟。那儿已经被我的泪水打湿了。突然觉得很难堪,第一次和别人出来玩就哭成这个样子,而且还是在鬼屋里被吓哭的,真是老脸都丢尽了。我觉得是不是有必要把流氓兔灭口了,抹杀掉我丢脸的证据。
“不准告诉云脉和苏赫说我哭了。”黑暗里,我喃喃地说。
“我知道了。”
“你要保证!不是说知道就好。”虽然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什么大嘴巴的人。
“好啦!我保证,可以了吧!走吧!他们还在外面等我们呢!”他的语气有点哭笑不得,可听起来又像是在哄小孩开心。
“等等!”叶明宇刚要走,我就把他叫住了。
“怎么?”他问。
我不说话,只用手臂擦了擦眼泪。一把拽住他的衣角。
“还有,不准和他们说我抱了你!否则……否则……”我好像没什么可以威胁他的。
“走吧!”他说,声音轻轻的。
我就这样在他的带领下慢慢地走。
由于在黑暗里待了太久,眼睛被出口的阳光刺激到了。其实,人就是这样吧,要是在黑暗里待了太久,就很难再去适应光明。
云脉和苏赫正在出口等着,这是两个没良心的,我心里吐槽道。
“这都会迷路啊!笨蛋!”云脉说着,敲了敲我的脑袋。
“哎呀!谁叫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都跑了,就把我一个人扔下来。”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看着云脉说。“就流氓兔还有点良心,还知道回来找我。”
“眼睛怎么了”云脉看着我,笑笑说:“都红了!难不成吓哭了。”
“刚才进沙子了,她就一直揉。”流氓兔冷冷地说。真是个好孩子啊,说谎都这么不带感情。
“你的衣服湿了。”苏赫突然发难,看着叶明宇衣襟上一片水渍说。我在心里默默嘶吼着,苏赫,你今天够了啊!黑了我好多次了,现在还想来补刀。
“流汗了!”流氓兔淡然一笑。脸上写满了这都是真相哦!不过,流汗你个头啊,你见过流汗这么流的啊。你觉得有人相信你吗?你撒个这么蹩脚的谎言真的好么!
云脉笑了笑,突然大家都不说话了。
“我们去摩天轮那里吧!”久久,流氓兔说。
苏赫
辛岚从鬼屋出来之后,就显得有点不大一样了。话少了很多,也不拉着云脉的手蹦蹦跳跳了,只一个劲地缩在明宇身旁。大概是真的被吓怕了吧!鬼屋的气氛本来就诡异,再加上突然停电了,那渗人的氛围自不必说了。虽然说辛岚平时挺活泼的,但到底还是一个女孩吧!
倒是明宇,我没想到他会第一时间跑回去找辛岚,着实让我有点意外。
之后本是要听明宇的意思去摩天轮的,可辛岚说那应该是最后一站,她想在摩天轮上看落日。刚好云脉说有点饿了,我这才发现,我们还没吃午饭,只好放弃摩天轮,准备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说。
在游乐场里面逛了一大圈,发现除了肯德基、麦当劳还有一些甜品店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可以吃东西了。最后云脉和辛岚极不情愿地选择了肯德基——她们所说的洋垃圾中的战斗机。
而此时此刻,辛岚正抓着一块洋垃圾大排吃得不亦乐乎。云脉只要了简单的汉堡和圣代,看起来没什么胃口。的确,早上还好,到了中午天气就有点热了,炸鸡汉堡什么的,却实是不怎么对胃口。
“吃不下去吗?”叶明宇喝了口可乐,问云脉道。
“洋垃圾,胃口不是很好。”辛岚边吃边说,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说话的声音不是特别清楚。
叶明宇看了她一眼,一脸求你别说话的表情。的确,虽然辛岚说肯德基是洋垃圾中的战斗机啊,没什么胃口什么的,可是她却是吃的最欢的一个,想说胃口不好起码吃的少一点,表现出一点吃不下去的意思吧,可她明明就是那种“老板,再来十斤”的范啊。也难怪明宇一脸黑线。
“天气有点热,炸鸡汉堡什么的很难吃得下吧!”云脉说。
“就是,就是,天气这么热,怎么吃得下。”辛岚在一旁补充。
“你个大胃王给我闭嘴!”云脉哭笑不得的说。
“人家分明吃的不多。”辛岚说。
“确实不多,就一杯可乐、一个汉堡、一个鸡肉卷、一块鸡排、两个蛋挞罢了,正常男生都吃的完。”明宇说。
“靠,你个死流氓兔,平时话不多,倒是挺会讽刺的,小心到了地狱被把舌头啊!”辛岚说着,一把抢过明宇那杯一口没动过的奥利奥圣代。
“说实话,你觊觎他的圣代多久了。”云脉问。
“从一开始她就盯着圣代看了。”明宇笑着说。
“滚粗,我是帮你减少浪费好不好,看你不是特别有胃口的样子。”辛岚说着,舀了满满一大勺的圣代。
“洋垃圾中的战斗机,怎么有胃口。”明宇反唇相讥。
我不由得笑了笑,明宇虽然看起来冷淡又话少,可是倒是挺会对付辛岚这种话唠的。
“你……你……你,混蛋。”辛岚骂着,又吃了一大口。
“你啊!”云脉无奈地笑了笑。
“吃完准备去哪里!”我问。
“吃完需要休息一下吧!”辛岚说。
“因为撑到不能动吗?”明宇继续挥刀,砍向辛岚的心头,顿时,我仿佛听到了辛岚心里的怒吼。
“贱人!”辛岚咬牙切齿地说。
“水上乐园,怎么样。”云脉说。
“不要,我要跳楼机。”辛岚看着明宇,慢条斯理地说。
明宇眄了辛岚一眼,满脸的黑线。
“是男人就去哦!”辛岚朝明宇眨眨眼,一副叫你说我的恶狠狠表情,很明显这是报复。
“噗!”云脉忍不住笑了出来。
“去就去!”明宇说。我估计他待会儿会后悔到想抽自己一巴掌,跳楼机可是比云霄飞车劲爆多了。
由于辛岚地强烈的报复心理和明宇的强烈受虐心理,在肯德基吃好之后,就直奔跳楼机了。
在扣好安全锁之后,我瞥了一眼邻座的明宇,此刻他正在不停地咽口水。面部僵硬,眼神呆滞,两只手紧紧抓着两边的握手。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辛岚在哧哧地笑着,显然在明宇另一边的辛岚也看到了明宇他这一副赴死的表情,什么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迎面扑来。
说实话,看明宇这个表情,我确实有点想笑。
忽的,警报声响起,这代表跳楼机要开始启动了。不多时,警报声如同它响起一般又忽的熄灭。
风从我身边哧啦哧啦划过,我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个火箭筒上,加速所带来的重力把我死死压在座位上。眼睛看到整个脱离地面的过程感觉就像是地面在塌陷,而非自己在上升。
我不敢扭过头看明宇,我怕脖子被扭断什么的。周围是风被撕裂的声音,天空破碎的声音,还有尖叫声,嘶吼声……中间似乎夹扎着“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幸灾乐祸的声音,而那个声音无疑是辛岚的。却是辛岚是不怕这些的,什么云霄飞车、跳楼机,跟她来说和搭公交车差不多吧!
跳楼机到达顶部之后缓慢旋转了一圈,趁这个契机我看了明宇一眼,很明显,他的脸色都惨白了。
片刻跳楼机下降,风撕扯着怒吼。
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我整个人也快意识不清了。旁边一个小姑娘蹲在旁边干呕,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好塑料袋在下面等了。
辛岚还在哧哧地笑,显然她什么事都没有,而云脉依着扶手在休息。叶明宇脸色铁青。靠着墙壁,一副快要往生极乐的表情。终于,他忍不住向做工人员拿了个塑料袋在旁边吐了起来。辛岚倒是很好心地过去拍拍明宇的肩膀,可还是笑个不停,我估计明宇得被气得郁结,就差喷出一口老血。
“扶他到长椅上坐着吧!”云脉指着明宇说。
我赶紧过去扶着明宇。到旁边的长椅上。
辛岚在旁边看着,忍住不笑了。
“那,我们到那家甜品店坐着,那里有空调。”辛岚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小店说。
小店的整体氛围很好,墙壁的两边都放着书架,上面是一些文学小说和一些杂志。店内飘着轻柔的音乐,很好听,就像是温柔的春风,吹面不寒。难得有一个这般温柔惬意的午后,不想在这本是喧闹的游乐园里邂逅,也颇有意思。
辛岚难得静了下来,不吵不闹,不过她又开吃了,正喝着柠檬茶配着芝士小店,俨然是一个喝着下午茶的阔太太。这才是她说到甜品店休息的缘故吧!她这个吃货。
明宇靠着沙发闭着眼睛不说话,从跳楼机下来之后他就显得很疲惫了,他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般苍白了,现在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病态的诗人的味道。
云脉从小店的书架上拿了一本杂志,认真地看着,也不说话了。她的侧脸很美,很安静,就像是出尘的少女。我突然没来由地觉得,如果云脉和明宇在一起,绝对是一对璧人了吧!不像我,什么都不会,又没有一副好皮囊,还妄想和云脉在一起。从始至终,都只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吧!从小时候开始,到现在,我对她的爱都只是自说自话吧!我本该难过,却难过不起来,我是真的觉得云脉和明宇合适的,而且明宇还那么有才华有能力,也长了一副十分讨女生喜欢的模样。
我看着他们,也不想说话了。只是看着窗外。
太阳早已从中天落下,消去了它灼热的气息,只留下丝丝缕缕的暖黄色,投射在小店的落地窗上,又洒满了小店一地温酽的光泽,在这温酽的光芒之中,时间似乎放慢了脚步,只静静地、不动声色地流淌着。良辰美景,实属难得。
叶明宇
傍晚时分,天空殷红,仿佛要渗出鲜血一般。晚霞肆意渲染,掀动了层层云涛,光浪一层叠着一层,堆砌起满天云蒸霞蔚。这样的天空无疑美得动人,却也美得很寂寞,恍若与世隔绝,不入寰宇。偶有三两只晚归的飞鸟,扇动翅膀,急急掠过,才得以划破这一天空的寂寞。
陈辛岚此时坐在我的对面,愣愣看着窗外,什么话也不说。眼睛的余光又孤单又寂寞。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这首诗就这么不经意地映入我的脑海,当时的柳永骑一匹瘦马,缓缓行于苍茫渺远的长安古道上。古道古道两旁,高大的柳树拂动枝条,和着许多知了在狂乱的嘶鸣。夕阳西坠,在无垠的郊野之外,秋风肆虐,在寥阔旷原之上。那时,青年举目,闯入眼帘的只有四面低垂的天幕。那时,他该是很寂寞的吧!而他的眼神恐怕也是如陈辛岚这般,寂寂无神,却又悲怆寂寥。
本来是想让辛岚和云脉坐一块儿,我跟苏赫坐一块儿的,可陈辛岚心血来潮,非要和我一起。大概是为了鬼屋里的事情吧!当时没说清楚,之后在苏赫他们面前不好说,只得等到这个时候了。
摩天轮即将升到最顶端的位置,估摸着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可在我看来却显得很长很长。
“现在,我们离天空是最近的吧!”突然,辛岚把视线从窗外移开,看着我,璀然一笑,说道。
“嗯!”我应了声,却只觉得她的笑,苍白无力。大概很多时候,我的笑容也同她这般,一碰即碎,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所以,我也更能理解这个笑容里的含义。
“知道吗?”她说着,又把头扭向玻璃窗外。“我从小就想坐摩天轮,可是没有人愿意陪我。”
“女孩子的情怀之类的吧!什么摩天轮是最好的表白地点!因为就算对方拒绝了也无法立刻避开,会留下足够的时间让你挽回之类的吗?”
“才不是,你那里看到的啊!”
“《恋爱日记》”
“什么东西。”
“就是一本教你怎么追女生的书!”
“噗!”她突然笑了。“你看那个干吗?有心怡的女生。”
“没有,就无聊随便看看。”
“我才不信。”
“真的!”
“谁会无聊去看那种书!”她无奈地笑了笑。
不待我说话,她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至少,我不是因为什么摩天轮的浪漫情怀。
我爸和我妈很早就离婚了,我自小就住姥姥家,姥姥不喜欢我,我妈又没空陪我,整个童年几乎都是我一个人自己度过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知道那样的童年有多难受吗?
有一天,在看电视的时候,电视上说,摩天轮可以把人带到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那样子就可以把心中的愿望说给天上的神灵。当时,我好想坐上去,我想到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问问天上的神灵,为何让我的童年如此寂寞。可不可以让爸爸妈妈和好,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所以我跟我妈说我想去坐摩天轮。我妈说,等她有空了就带我去,可她什么时候才有空啊!她总是那么忙,忙到一年都没办法陪我吃几次饭,忙到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可我还是选择了相信我妈,直到我一天天长大,直到我怀疑说这世界上是否有神灵。我终于等到我妈有时间了,可是我,却再也不相信有神灵可以倾听我的愿望。
我的童年就是这样,没人陪,也没人会实现对我的承诺。因而长大之后,我特别害怕孤单,害怕一个人,我害怕没有存在感,害怕你们把我给忘了,所以我总是说很多话,一直和别人交流,我怕你们不理我啊!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鬼屋里哭了吧!我是胆小,但不至于被这样子吓哭,不是因为怕鬼,我只是害怕一个人,你们都走了,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很矫情吧!”
她轻轻地说,却只安静地看着窗外,好像并不是说给我听的一般。
“可是孤独总是在所难免的吧!每个人,总要学会去承受。没有人可以陪你到最后。”
“在所难免又怎样,在所难免就不会害怕了吗?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会死吧,我们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准备死亡,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我们还是会怕,不是吗?甚至有些人为了能够多活那么一点时间,就可以不顾一切。所以,就算是知道,就算是在所难免,还是会无法接受,还是会害怕吧!这是躲不开的吧!”
“可人的一生不总是每时每刻都想着死吧!这样子,就算是活着,那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越在意死,只会越害怕,也会失去活着的意义。的确,活着的都会死,可是活着不是为了用死亡填满自己,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死去。同样,如果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害怕独孤的话,那么陪他的人越多,过后他所能体验到了也只有更深的孤独吧!而不会去想那些和他人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吗?心被孤独限制死了,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他体验到孤独之外的东西。”
“原以为你会是一个挺消沉的人,看着也不太爱说话,总是一副要超脱的样子,不想,你还是挺乐观的嘛!”再一次,她看着我说,眼里,却是淡淡的凄凉。
“不喜欢和别人交往,不代表我消沉。我只是习惯一个人罢了。”
“习惯一个人!”她喃喃道,“习惯一个人,只是你不用怕没人陪你吧!是那种独孤的心理,你是无法理解的吧!你尝试过从小没有父母疼爱没人陪的感觉吗?你从小尝试过自己住一间又小又阴暗的房间吗?那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你根本就不会懂的吧!你习惯一个人,你不怕独孤,只是因为你不用担心你一个人吧,总有人陪着你,你爸你妈,你在学校这么出名,长得也挺帅的,追你的女生也不少吧!因为老是有人追在你身后,你才不怕的!”她越说越激动,语言开始凌乱,眼睛里噙着点点泪花。
我看着她,不说话了。我不理解,我怎么不理解,只是害怕又怎样,即使害怕还是只有一个人!那还不如倘然去接受。
“对不起,今天话有点多,有点失态了,不该对你生气的,我只是太讨厌一个人的感觉了。还是很感谢你回鬼屋找我。”她扭过头拭着眼角的泪水。
“嗯!”我也扭过头,看着窗外,夕阳落得差不多了,只山头还残余着一抹绯红。天空的颜色,变得层次分明。深红、橘红,紫红,紫蓝、深蓝、黑灰,从山头开始一层层向天空过度。这匹彩色的幕布笼罩着这片大地,孤寂地过分。
“我怎么不理解。你知道吗?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跳楼自杀了,原因是受不了我爸的虐待。所以,你其实,比我好多了。”我看着窗外的街市向晚,轻声说道。
她突然一惊,转过来,怔怔地看着我,一脸惊讶!
“对不起!”久久,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