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萍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这两天都没见着重无的人影,正巧看见这唯乔乔在,他倒也不忌讳,就坐了下来。
“言萍来的正好,反正你也空着,国日那天你就陪着唯小姐出去玩吧。”
“要我去不难,那你呢,你一直闷在屋子里可不好。”说着看了眼重无身后的绣儿,心里转了个弯,眨着眼睛对着唯乔乔。
唯乔乔见沐言萍对着她皮笑肉不笑,立刻也就附和着说道:“是啊,姐姐,就当是出去走走,老是待在屋子里会闷坏的。”
两人都等着重无的回应,重无心想着沐言萍怎么合着唯乔乔搭着伙劝她,竟是有些好笑,“那也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乔乔这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先回去了。”说着就带着侍女起身回去。
才刚出了院门,唯乔乔身边的丫鬟就低声说道:“小姐,这姓重的也太会摆架子了,还要您三请四请的,依女婢看,她不去就不去呗,小姐犯不着硬是拉着她。”
“她端着就端着吧,只要确定她和表哥没什么过深的关系,她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这还怕养不了一个人么。”
“小姐说的是,这宫主把她带进来后就没怎么待见过她,想来她长得再美咱们宫主眼里也只有小姐一人,但是小姐,咱也要紧盯着点,不要让她有机可趁。”
唯乔乔思虑了片刻,“也是,你派人盯着,总归是防着点比较好。”
这主仆俩越说越起劲,一路上有商有量的没有停过,而这边的绣儿也是存着一份气,“阁主,我看您还是别住这儿了,省得还要仰人鼻息。”
“她说的句句在理,绣儿是生的什么气。”重无浅笑着看着她。
“你就是那个被赶出去的绣儿吧,怪不得你会生气,要是本少爷被赶,心里肯定也不舒服。”沐言萍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着。
绣儿忙摇着双手,“不是不是,我没调查清楚就擅自进门找人是我的过失,被赶也是正常,我只是不想阁主做自己不愿的事。”
“那你就是瞎操心。”沐言萍扫了绣儿一眼,指着重无对她说道:“你放一百个心,她不愿意做的事,天王老子都逼不了。”
绣儿听着倒是挺起胸膛自得了起来,“那是,我们阁主是什么人,哪能真被人唬了去。”
重无低头又看向手上那紫色的光芒,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的刺眼,他曾说戴着它能自由进出九刹宫,可这宫中却无一人认识这戒指,无论他给她这戒指的意义为何,她都不可能放得下过去,世事多半无可奈何。
终于到国日当天,一大早就能听见各处都锣鼓喧天,城里街道上更是缤纷绚烂的挂满了各式的灯笼和玩物,连绵不断的红色缎带更是通向了皇宫,按照习俗,皇帝会在祭坛朝祭,然后与民同庆大摆筵席宴请朝臣,可是今年却因为皇上病重不能下榻,所以拟了圣旨让皇后协同七皇子去朝拜,此圣旨一出,更是让许多的官员都变了脸色,要知道在国日之上能替天子朝祭的人,除了太子并无他人,这国日过后,恐怕这太子一位也已经是板上钉钉,而皇后自从皇甫逸被关,人也日渐消瘦,听到要和皇甫墨晔一起前去祭坛,更是气得吐血,枉她一心栽培她的亲生儿子,更是不惜搭上了小儿子的性命,到头来便宜了那个贱人的骨肉。
唯乔乔一大早就穿上了粉色的新裙,盛装之下显得整个人也十分的楚楚动人,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就拉着侍女急急往重无的上房而去,一进院子就看见樱容夜独自一人背对着门口,负手站着,四下安静异常,唯乔乔也不经意间蹑手蹑脚的走近了几步,“表哥,凌峰不是说你早就出门了,怎么站在这里?”
樱容夜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表哥没空,所以我来找姐姐出去陪我游湖啊,那天和姐姐还有沐公子说好了要一起去,姐姐可是已经起来了,我进去找她。”唯乔乔笑得一脸灿烂,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等等。”她的手臂被樱容夜一把抓住,一瞬就愣在了当场。
“怎么了?”
其实樱容夜半夜就在这站着了,清楚重无现在还睡着,也不想她休息被人打扰,况且知道她并不喜欢凑那个热闹,于是硬是拉着唯乔乔出了院子,“走吧,我陪你去。”
“啊?什么?真的吗?”唯乔乔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樱容夜,不过一会儿就反手拉住了樱容夜的袖口,“表哥能去自是最好的。”
沐言萍倒挂在屋梁上,不满的看着重无懒散的侧躺在软榻上,“这样真的好么?”他昨晚拉着重无下棋,谁知下完棋正想回去呢,樱容夜就来了,来了就来了却也不进来,他也大概看出这两人不对劲,害得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硬是在横梁上睡了一夜,而重无竟然在软榻上看了一整晚的书,“他好歹站了一夜,你就真打算让他陪着那唯乔乔去游湖?”
“这是他的事,不用我管更不用你管。”
“真搞不懂你,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瞧上本少爷我了吧,嗯,要是这样的话,我也是可以委曲求全的接受你的,谁叫我太英俊了,唉。”沐言萍跳了下来,拍了拍衣服,“呀,腿都麻了,我得回去沐浴更衣,你自己看着办吧。”
重无合上书本,闭上了眼睛,困意涌来却怎么也睡不了,翻过身看向窗外那明媚的光亮,心中不由的烦闷起来。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人头攒动,一位美男子英姿飒爽的坐于最高一处酒楼房顶,一身雪色男装衬得肌肤更是白了几分,虽面目清秀了些,举手投足间倒也显得风度不凡不拘小节,他一手拿着玉色酒壶,仰头喝得畅快淋漓,根本无心去关注脚下的人声鼎沸。
足足半壶酒喝进去,他远眺那长龙一样密密麻麻排着的人群,心头的厌烦更甚,而那远处碧波荡漾的湖水上,也飘着无数大小不一的船只,人人的脸上都喜笑颜开,他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高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愁些什么,他只想醉,可是却怎么也喝不醉。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对面的酒楼上一手倚着窗仰望着他,一手还拿着一根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对他笑得甜蜜蜜的。
他飞身将小男孩带上了屋顶,男孩也不害怕,稳稳的坐在屋顶看着下面,又吃起了冰糖葫芦。
“你刚才为何一直看着我?”
“因为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啊。”他笑得更甜,“更加没见过喝酒喝得这么豪迈的姐姐。”
重无被他逗乐了,这小孩居然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对他居然有了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酒楼里的人都叫我小子或者小畜生。”
“是么。”看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重无又问道:“那你亲人呢?”
他咬了口冰糖葫芦,奇怪的看着重无,“姐姐长得好看却很笨呢,我没有名字又怎么会有亲人呢。”
“是啊。”重无笑出了声,“你在对面的酒楼干活?”
“对啊,今天客人很多,我好不容易趁着大家不注意休息会。”
重无指了指那快被他吃完的冰糖葫芦,“你倒是挺会偷懒的,也不怕被人发现了。”
男孩露出虎牙笑得天真,“平日里我可不敢这么干,今儿个他们都没工夫来理我,我看别人家的小孩总是喜欢吵着叫父母买这个,也就好奇这冰糖葫芦到底是个什么味儿,特意存了钱买来尝尝,如今吃起来,果然是小孩子吃的。”
郁闷的心情被这小男孩的话一扫而空,重无又好笑又好玩的看着他,“你自己不就是个小孩子么。”
男孩被重无看得脸颊泛起了红晕,连忙把剩下的冰糖葫芦塞进了嘴里,“我过完年就九岁了,也是个男子汉了。”
“是哦。”
“当然了,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从来不说谎的。”
“好好好,我信你就是了。”
男孩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眉开眼笑的望着前方,“今天真开心。”
重无也看向了前方,“当然,今天人人都很开心。”
“你就不开心啊,不然怎么会一个人跑这儿来喝闷酒。”男孩又对着重无咧嘴笑着,“而且我说的开心是因为遇见了姐姐,从来没有人带我来这么高的地方看风景。”
“你难道不怕我是坏人么。”
“坏人就坏人喽,人家都说我命贱,死了也就死了。”
重无一笑,“那你自己觉得自己的命贱吗?”
男孩又坐了下来,似是想了一会,“有什么贱不贱的,前面巷子口的刘员外人人都说他是富贵命,前儿个还不是得了病死了,可见人人都会死,指不定我这贱命还能多活个两年呢。”
听这话重无是越来越中意这孩子了,“既然你叫我姐姐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眼中闪过流光,男孩兴奋的问道:“真要帮我取名字吗?”须臾,又低下头去,“姐姐人真好,我没读过什么书,但要是你帮我取了名字,我肯定会牢牢记住的。”他用力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作保证。
重无略微想了一下,“我姓重,你性格乐观倒让我觉得像黎明之光,就取重昕好了,音同重新,希望你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重新获得快乐。”
“重昕!重昕!这个好,姐姐能写给我看么,我一定要学会写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