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后,原国皇宫,祭祀殿香烟袅袅,四面巨大的黑色绸缎顺墙而下,正中放着数不清的层层牌位,几十只明黄色烛台上的白色大蜡烛衬得整个厅殿亮晃晃的,西南角的偏厅内室里挂着无数先人的画像,而只有一幅画像是一女子,其女身材窈窕可是相貌非但平平脸上还长了很多麻子,此时正值午夜,殿内一片寂然,重无站在那女子的画像之前,嘴角噙着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她又看向挂在女子画像旁边的那幅,那男子身着金黄色龙袍端坐龙椅,一脸庄重,“你把我画像搁在这历代君王像之中,是想我闷死还是想折煞死我。”低声说着还不忘加一句,“丑死了。”可是此言一出,却泛起了一缕寂寥悲伤,故人入土了,而自己当年虽是出于玩心,却是真心想帮他的,如今他的江山已经有人继承,他也无须再劳心劳力整日操劳了,应是好事。
“你是——”皇甫洌看着似陷入伤感中的女子,很是意外,她一身烟白裙衫在隐隐烛光中显得犹为圣洁,可是那背影却多的是落寞清冷,这样的女子本断不会出现在宫中,而她来这祠殿做什么,这地方除了皇族之人不可能入内,她又是如何进来的。
重无方才并未留意有人进来,此时回过神来,却也没有在意。皇甫洌见人没反应,连动都没动一下,他的一句问话,像是掷进了一片死地,无声无息就陨灭了,踏步往前走近,他才不信这世上真有鬼神之说。
正当他快要到她身后一丈之时,她突然转过了身,这一转,两人均是吃了一惊,皇甫洌是震惊世上有如此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而重无则是一眼就看见了来人那一头灰蓝色的长发,那深银灰中幽幽透着墨蓝的发色,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一瞬间让她想到了猫的眼睛,猫可是她前世最爱的动物了,来到异世后都不曾发现有这种动物的存在,她还曾经找过却一直未找到,都已经肯定这世界真的没有猫这种生物了,再看这男子一身白色锦袍衬得雍容华贵,眉目如画隐隐有他三四分神韵,“皇甫君是你的——”
皇甫洌哑然,没有想到这女子见到他一开口就直呼帝王名讳,遂不悦之色流露至脸上,“姑娘到底是何人?深夜擅自出入皇宫内室还出言不逊。”他天生异色头发,从小母后只宠爱兄长,连身边伺候之人也无不纷纷鄙夷,人人都害怕他嘲笑他,害怕是认为他是怪物为不详之物,而嘲笑是因为他不受父皇倚重没有地位,每次他都习惯来这里,只因这里能让他平静,而她是他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陌生人,他也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口吻去质问过一个人。
“你三更半夜放着好好的寝宫不睡美人不抱,跑这来又是为了什么呢?”重无调笑道,似是把他看得透透的,看在他一头这么漂亮的头发上,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你——”皇甫洌愕然。
见皇甫洌脸上一抹红晕,重无淡淡道:“好了好了,我也有点想念御膳房的东西了,你住哪个角落。”
皇甫洌莫名其妙的顺着她的意,领着她到了自己的德闲殿,一看之下,重无也肯定了这人并非什么得宠的王子王爷,殿内朴质无华,用的摆的都是这宫里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她也不是喜爱富丽堂皇之人,随即大大方方选了个椅子坐下,看着皇甫洌真的唤来了人准备吃食,她不禁有些好笑,可见那婢女满不情愿的脸气,她又暗叹了一声,随后又见皇甫洌文质彬彬的坐在了她对面,倒让她多了几分好感。
“姑娘可以说为何会出现在此,又是贵姓名谁呢?”
重无浅笑看着他,“你既是皇室之人,应该也姓皇甫吧,名呢。”
看她把皇室国姓说得如此轻松,皇甫洌竟有些觉得恍然,幸好他这殿里本来人也不多,眼下更是无人,要不然被旁人知道又是一桩麻烦,“皇甫洌。”他乖乖报上了名字,他也看得出来这女子不是一般之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更是不可与他人与之比拟,驳了她的意只会更加不妥。
“嗯,你这头发是天生如此么。”
“天生如此。”这头发有多引人注意他自是明白,可是在她面前,他却是不想去在意,原也是习惯了被种种评论与谩骂。
重无见他答得如此爽快也不再为难,只是这世界怪人怪事还真是层出不穷,她这个现代人和他这个天生异发之人都可以称得上是两大奇迹了。
“我姓重,单名无,我现在不想回家,你这地方还不错,借我住一阵子。”重无说得一脸轻松,至于为什么在祭祀殿却忽略而过。
他像是真的在考虑,眉头轻微皱了一下,“重姑娘可住在西偏殿,不过这里毕竟是皇家之地,姑娘不便多出去走动。”
重无轻笑,暗想她是有多值得可以被信任,怎么当年皇甫君不问她来历眼前这傻小子也不介意呢。“对了,刚才那幅女子的画像为何会被挂在那里,据我所知,那里挂的可都是历代帝王之像。”
皇甫洌闻言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道:“我听宫中老人说,那曾是先祖皇最爱之人,先祖皇仙逝前曾立下诏书命人挂上去的,此事当时曾受多方阻拦,可先祖皇却说这一半的江山都是亏了她才稳固至今,执意非如此不可,所以那画像至今挂着无人敢动。”
“他是——他去世时享年多少?”重无轻轻拿起茶杯,“那画中女子如此丑陋,居然能是最爱?”
“六十九载,我也曾阅过宫史记录,那女子虽是容貌不美,但先祖皇却说过她的一双眼睛甚是清澈灵动,见地阅历亦是独到出众,我翻过被她修改过的条令,也知晓当年她用来退兵的奇异计谋,称得上是位奇女子,得先祖皇挚爱也不枉然。”
“噢,是么。”重无喝了一口茶水,舌尖微微苦涩蔓延,有些觉得疲倦,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无趣,说她是奇女子她信,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她是最爱她却是不信的,最无情不过帝王家,何况当年她要是真成了他的妃,恐怕现在也不会被画了挂上去,皇甫君有爱也是爱她的才,只因最终得不到才有所欲。
“重姑娘好像对那女子很感兴趣,是有何渊源吗?”若说没有皇甫洌也是不全信的,一个能悄无声息进入皇宫的人,独独站立于那画像前,世上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我一时好奇罢了。”见皇甫洌并未再追问,重无对他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两位婢女打扮的丫头进来摆了几盘点心,其中一人小心对重无上下打量了几眼便缓缓退去。重无草草吃了几口,就站起了身,“我也累了,今日就到这吧。”说完转身出了殿门,皇甫洌看着她的背影,竟还未来得及告诉她西偏殿在哪儿,想来她进皇宫如此来去自如,应是知道的,低头瞧着茶水看了一阵,无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