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
包袱已解开,包袱里只有十三件闪动着暗黄光芒的铁器。每一件的形状都很怪异,有的看来如环扣,有的看来如骨节。
谁也看不出这是什么兵刃,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兵刃。
柳分分解释:‘这就是我的另外一只手。’
她伸出了她那只纤柔美丽的手:‘我的这只手跟别人完全没有什么不同,我穿衣、吃饭、洗脸、漱口,都是用这只手,偶尔我也会用这只手去抚摸我喜欢的男人。’
‘你另外这只手呢?’卜鹰问。
柳分分笑了,笑容忽然变得说不出的邪恶诡秘:‘你们都应该看得出,这绝不是一只人的手。’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接着道:‘这是魔手,是用十八层地狱下的魔火炼成的。’
她忽然卷起衣袖,从那条已被齐肘砍断的手臂骨节里,抽出了一根乌黑的钢丝。
然后她就将这十三件铁器全都接在她的断臂上,接成了一条怪异而丑恶的铁臂。
最后一节是个钢爪。
她将断臂中抽出的那条钢丝,结上这最后一节钢爪的机簧环扣。
这条本来明明是用黑铁炼成,没有血,没有肉,没有生命的铁臂,忽然变得有了生命,忽然开始弯曲,扭动,随时都可以从任何一个部位,向任何一个方向弯曲扭动。
最后一节钢爪,也配合着铁臂的动作,忽然弯转,抓住了她自己这条手臂的后肘。
这种动作是任何人都绝对做不到的,可是她能做得到。
因为她这只手,根本不是人的手。
她忽然转身看着小方:‘你能不能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小方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宽大、坚实、干燥,他的手指长而有力。
柳分分微笑:‘你有双很好看的手,而且很有用,你用这双手握剑的时候,任何人都很难将你的剑击落。’
小方淡淡的说:‘我手里的剑从未被人击落过。’
‘可是你手里没有剑的时候呢?’柳分分问:‘你能不能凭空变出一把剑来?’
小方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我能。’柳分分说。
她的铁臂一扭,钢爪弹出:‘就是这一把剑,我已用这把剑刺穿过二十七个人的咽喉。’
小方冷冷道:‘二十七个人也不能算多。’
柳分分格格的笑道:‘我杀的人当然不止二十七个,因为我这只手里还藏着迷香、毒汁,和另外十三种暗器,随时都可以射出来,要人的命!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射出来,从什么地方射出来。’
小方闭上了嘴。
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她这只手实在是种可怕的武器。
柳分分的铁臂又一扭,钢爪再次弹出,‘嗤’的一声响,三寸厚的木几,已被刺穿了一个洞,一缕青烟袅袅散出。
‘现在你们想必也已看出,我这把剑上还淬了毒,见血封喉,绝对没救。’
她还没有说完这句话,木几上那破洞的四周,竟已完全焦裂。
‘现在我已经准备出手了。’她媚眼中光芒如蛇蝎,慢慢的从小方、卜鹰、班察巴那三个人脸上扫过。
然后她才轻轻的问。
‘你们要我对谁出手?’
‘我。’一个人淡淡的说:‘我早已在等着你出手。’
说话的这个人竟不是她看着的三个人,而是看来最不可能说出这句话的宋老夫子。
‘你?’柳分分也显得很惊讶:‘是你?’
宋老夫子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有点怕你这只手,更不想要你用这只手来对付我,只可惜这里偏偏只有我一个人能对付你。’
柳分分盯着他看了半天,又笑了。
‘只有你能对付我?’她的笑容又变得十分温柔:‘你准备用什么对付我?’
‘用我的另外一只手。’宋老夫子道:‘你有另外一只手,我也有。’
‘你也有?’
柳分分看着他摆在桌上的一双枯瘦干瘪的手:‘你的两只手好像都在这里。’
宋老夫子微笑:‘你的另外一只手,是第二只手,我的另外那只手,是第三只手。’
他笑得很愉快:‘我的这双手,也跟别人没什么不同,我穿衣、吃饭、洗脸、漱口,都用这双手,偶尔我也会用这双手去抚摸女人的……’
班察巴那忽然也笑了笑!
‘你通常摸的都是女人身子的哪些地方,用不着说出来别人也知道。’
宋老夫子道:‘可是我另外那只手,用处就不同了。’
他的笑容忽然也变得很诡秘:‘你想不想看看我那只手?’
柳分分媚笑:‘我想得要命。’
‘好。’宋老夫子道:‘你看着。’
他的一双手本来就摆在几上,十根手指平平的伸展出来。
他自己也在看着自己的这双手。
柳分分当然更不能不看,卫天鹏和搜魂手也没法子不去看。
羊角灯在风中摇曳,灯光闪动不停。
他一双干瘪的手忽然变了,不但颜色变了,形状也变了,本来毫无血色的手,忽然变得血红,本来枯瘦无肉的手,忽然变得健壮有力,就好像一对空皮囊中,忽然被塞入了血肉。
看着他这双手的人脸色也变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格’的一响,柳分分断臂上的铁手已被卸下来。
这只手是从哪里来的?
这只手本来就在,在严正刚身上,每个人都看见了这只手,可是没有人想到这就是宋老夫子的‘另外一只手’。
现在柳分分的铁臂已经到了严正刚手里。
柳分分脸色惨变。
‘这算什么?’
‘算你败了。’宋老夫子瞇着眼笑:‘三阵赌输赢,第一阵你们已败了!’
‘这不能算!’
‘为什么不能算?’宋老夫子道:‘你的另外一只手在包袱里,我的另外一只手在别人那里,我们的两只手本来都同样不在自己身上。’
‘可是你们两个人对付我一个……’
‘谁说我们是两个人?出手的是他,我的手根本连动都没有动过。’
柳分分少女般的脸,好像忽然就老了三十岁。
这当然是个圈套,可是现在她已经掉了下去,她还能怎么样?
卫天鹏的脸色铁青,忽然道:‘我佩服。’
‘你佩服我?’宋老夫子笑得更愉快。
‘阁下的掌力内功,我当然佩服。’卫天鹏转向严正刚:‘阁下出手之快,我更佩服。’
他忽又冷笑,看着卜鹰冷笑!
‘但是我最佩服的,还是你!’
‘哦?’
‘若不是阁下先说了那些话,让我们认定这里有位随时都可以夺下我的刀,把我一脚踢出去的绝顶高手,柳夫人只怕还未必会中他们的计。’
卜鹰也冷冷的笑了笑!
‘你还是不信世上有这样的高手?’
‘他的人在哪里?’卫天鹏问。
‘就在这里!’
‘他是谁?’
‘我说过,只要你一拔刀,就会知道他是谁了。’卜鹰道:‘我保证绝不让你失望。’
卫天鹏一向冷静谨慎,一向最能沉得住气,从不轻易出手,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但是现在他已不能不破例了。
他已不能不拔刀!
‘呛’的一声,刀出鞘。
刀光如雪如霜,如奔雷闪电,三尺九寸长的刀锋,带着刺耳的风声,一刀向卜鹰砍了下去。
他从不轻易出手,只要出手,就很少失手。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快、准、狠,都不足以形容。
他这一刀已展尽全力,既没有替自己留退路,也不想再留下对方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