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我的初恋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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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他的死不是意外

你失去过心爱的人吗?

我握着手机,脑子乱成一团,我本能地找出种种疑点,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可是新闻上的每一字都在清晰地告诉我:乔昱非出事了,他死了!

这些天来,乔昱非为什么没有跟我联络?乔继琛和他两父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去美国?他们的车怎么会出事……人人都说乔昱非面相好,是个福寿双全的人,他为人良善,怎会遇上这样的事?

眼泪无声地涌了满脸。

愧疚,自责,绝望,心痛……这些情绪像细丝一样紧勒着我的心。

笑容如冬日暖阳一般的乔昱非……

两边脸颊有深深酒窝的乔昱非……

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沉重而绝望,我透不过气来,憋闷得只想流泪。

为何唯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他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守在我身边,可是我给他的回报是什么?对白寂云的无限留恋?

……直到在得知他死讯这一刻,我竟然还跟白寂云在一起!

悔痛如海,将我深深淹没。

……乔昱非死了?我不相信!我不可以相信!我冲过去拿起白寂云放在木凳上的车钥匙,往他的车子跑去。

白寂云拦住我,声音略带沙哑,“那墨,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我欠乔昱非那么多!我对不起他!

我甩开白寂云的手,一言不发地坐上驾驶位。

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臂,把我从车上拽了下来,“那墨,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事发地点!我不相信乔昱非会出事!我就是不信!”我拼命扯开他的手,“白寂云你别管我!”

他环住我的腰,把我整个人从地上抱起来,任我踢打挣扎,像棵大树一般纹丝不动。

我和他力量悬殊,拗不过他,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如笼中困兽,“白寂云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你看我这样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啊?乔昱非死了,你再也不用对我假惺惺地装留恋了,我再也不可能幸福了,你满意了!”

白寂云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双臂有力,牢牢钳住我,声音里似有苦涩,缭绕在我耳边,“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冷静下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

我又挣了挣,他宛如落地生根,岿然不动。我满心悲怆,双手抱住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咬得很用力,他却一声不吭,直到伤口流血……我的眼泪滴在上面,冲淡了血液的暗红,融合成一种与朝霞相近的绯红色。

……我终于不再挣扎,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气力,白寂云一松开我,我就跌到了地上。

我把他的车钥匙狠狠掷在地上。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我像个疯子一样无力地嘶喊,“你快走啊!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虚情假意地关心我!要是没有你白寂云,我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你滚!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我指着远处,色厉内荏地瞪着他。

泪水模糊了视线,无限地委屈,悔痛涌上心头。

白寂云是个很骄傲的人,我说了这样的话,我以为他一定会拂袖而去。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我。

“你知道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你……他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等我,我以为我有足够的时间回报他……乔昱非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我却不知廉耻不知悔改,让他给我时间忘记你……我真是贱!”

我咬牙切齿地恨着自己……因为我愧对乔昱非。

白寂云低头看我,眼神充满痛感,依然不言不语。

我们总以为有大把时间修正错误,以为人生总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却忘了有那么多来不及的事,随时有可能让你遗憾终生。

七年前,美国。

那时我的腿伤已经痊愈很久,因为跟老乔汇报他行踪的缘故,乔昱非对我又冷落起来。

不过我已经跟乔昱非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彼此多少有了些默契。虽然他还是把我当成保姆和秘书来使唤,但对我的态度已经好很多了。

有一天夜里,有人按门铃,我不敢去开门,跑到乔昱非卧室里叫醒他,两个人一起看门口的监控视频。

--来者竟是老乔。

乔昱非与他一向不睦,转身躺下,打发我去开门。

监控画面上,老乔面无表情,眼睛里却透着焦虑,我说,“还是你自己去吧,没准他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乔昱非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披上衣服下楼去了。

我回房间换掉睡衣,理了理头发才往楼下走去。

“乔叔叔好。”我像从前一样礼貌地跟老乔打招呼,可是一走进客厅我就察觉气氛不对。

乔昱非眼神空洞,怔怔地望着老乔,手上捏着一张报纸,不住流泪。

我望一眼老乔,只见他表情阴郁,走过去拍了拍乔昱非的肩膀。

“你别碰我!”乔昱非像触电了一样,反应很大,好像又变回我第一次见他时的那个暴力少年,“你一定是骗我的!你不愿我再找我妈妈,派人伪造了这张讣告!”

“……她嫁了一个酒鬼,喝多了就打她……她在躲避的时候从楼上摔了下去……”老乔此刻的眼神算不上沉痛,但也十分哀伤,“当时我给了她一大笔钱,足够她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我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乔昱非扭头跑上楼去,我看见地板上他的泪水。

我与老乔的对视一眼,他渐渐收起悲伤的表情。

“好好陪陪他。”老乔吩咐我道,“这孩子重感情,虽然她母亲没有一天尽到责任,但终归是他妈妈。”

“这件事是真的?”跟老乔说话,我总是单刀直入,他也是一样。

“我没必要造假。”老乔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本来就是个舞女,命能有多金贵?当年她既然能为了钱把乔昱非卖给我,他日再相见也不过是想再要点钱而已。”

我沉默下来。

……我忽然想到沈细眉。

沈细眉与乔昱非的妈妈一样,从未有一天尽到过做母亲的责任,可是她如果……我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也忽然明白了乔昱非的痛苦。

血浓于水,可能是每个人的天性。

老乔公务繁忙,没多久就告辞了。我守在乔昱非的卧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压低了的呜咽声。

我想他这个时候一定想一个人呆着,就没有去打扰他,只是定时把水和食物放到他门前。大概过了两天的时间,我才敢去敲他的门。

乔昱非倚着门框站着,满脸青色的胡茬,他好像不想在我面前表露太多情绪,甚至故意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可惜他脸上的憔悴和泪痕都深深地出卖了他。

“洗洗脸,上学去吧。”我端着餐盘走到他房间里,“你都落下好几堂课了,而且也该出去走走。”

他仰面翻倒在床上,没有说话。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人都是会死的。终有一天,你跟我也会死。”

他斜眼看我。

我又说,“夏虫不可以语冰,人类短短百年的寿命,跟树木,岩石,沧海,星辰比起来又算什么呢?……我们的一生,可能只是他们眼中的一夕,反正大家都活不长,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有些话,安慰别人的时候说出来很容易。有很多道理妇孺皆知,可是谁又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乔昱非从床上坐起来,怔怔地看着我。

“那墨,你说完那些话,我觉得更难过了。”他轻轻抱住我,像个婴儿一样,“既然这样,我们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在人间里走一遭,酸甜苦辣全尝过……就像旅游一样,总算是经历过一回。”

乔昱非松开我,与我面面相觑。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心灵鸡汤全都是我瞎编的,其实我这人目光短浅。没什么思想境界……”

然后我听见他说,“那墨,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知道你就在我门外……

你在我身边……是有意义的。”

我跟白寂云正在路边拉扯,忽有一辆黑色宾利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沈细眉从车上下来,身边跟着杜衡。他脸色不太好,透出暗黄的颜色。

杜衡走过来问我,“那墨,你需要帮忙吗?”然后他颇为警惕地看了白寂云一眼。

“送我回家!”我挣开白寂云,跑到杜衡身后,与沈细眉对视一眼,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杜衡把我护在身后,虽然面露防备,可他依然是个亲和敦厚的人,他对白寂云说“我认得你,你是白家长孙。……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请你放心把那墨交给我吧。我是她的老师。”

白寂云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杜老师与我爷爷是忘年交,自然是值得信任的人。……那墨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您陪陪她吧。”

我头也不回地坐上了沈细眉的车。

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那墨,白万秋要跟乔昱文合作了,这件事你知道吗?……乔昱非的死,恐怕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