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如果不是那红雪鼎力支持，那墨根本去不了画班学画。
特长班的学费对一个小城市工薪阶层的四口之家来说，是个很奢侈的数字。可是在那红雪发现那墨的绘画才能之后，他瞒着妻子和任性的二女儿，偷偷帮她报了全市最好的画班。
那一年，那墨十四岁。在全市最好的画班里，她很快绽放出光彩。
那墨擅长画人像，总是能够迅速找出陌生人的面部特征，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在画班里系统学习不到三个月，她就能带着画板在公园赚外快了。
春日的午后，枝繁叶茂，绿树成荫。
一个女学生从远处走来，停在那墨跟前，声音文静动听，“请问，画一张要多少钱？”
“十块钱一张，两张十八元。”那墨仰着头看她，觉得有些眼熟。这女孩穿着明珠一中的校服。
那墨所在的81中离明珠一中很近，只隔了一条街。
每天放学的时候，明珠一中门口停满了来接孩子的汽车，81中门口则大多是自行车。81中是子弟中学，大部分学生跟那墨一样，走路上学，没有人接。
“帮我画一张好吗？”女孩理了理头发，坐到草地前面的小板凳上。
那墨拿起画笔，仔细端详她片刻，忽然认出她来。
--这女孩跟她同年，是明珠一中的校花。那时候市里组织英语演讲比赛，那墨代表81中出赛，曾经远远见过她。她叫方灵，长发飘飘，气质出众。方灵在81中也很有名，因为很多81中的男孩子也把她奉为女神。
那墨落笔神速，画像很快就完成了。
“我朋友在你这儿画过，我觉得很好看，就找过来了，果然没让我失望！”方灵拿到画，非常满意，一半称赞一半客套，“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天赋。”
那墨找钱给她，甜甜一笑，“你的天赋更厉害。”
“我？”方灵一怔，“我可不会画画。”
“可是你很漂亮呀。”那墨笑着说，“漂亮是女孩最大的天赋。”
听了这话，方灵很高兴，眉花眼笑，仔细看一样那墨，又说，“我记得你，你是81中的那墨对吗？演讲比赛上我见过你。--你英文说的不错，在普通中学里，算是很好的了。”
普通中学，重点中学，泾渭分明。一个走路上学，一个车接车送。差异不是长大了才有。差异一直存在。
“你们明珠一中最差的选手，也拿到了第八名。”那墨笑笑，“我们81中最厉害的，也在十五名开外了。”她看起来完全不介意的样子，从包里翻出一片用碳素笔签了名的树叶，递给方灵，“以后你和你的朋友找我画画，只收八折。你让她们带着这个来，我就知道是熟客了。”
“你真会做生意。”方灵笑着收了起来，“我以后会再来找你的。”
公园里阳光明媚。春草嫩绿，天空碧蓝。
那墨坐在草地上，闭上眼睛，享受着短暂的闲暇。
忽然，她感觉阳光黯淡了一些，好像被什么挡住了。睁开眼睛，原来是有人站到了她眼前。
少年穿着明珠一中校服，白色短袖衬衫配蓝色短裤，小杨树一样笔挺。五官清秀，棱角分明，他的眼睛是内双的，眼尾狭长。远远看去，整个人清新利落，气质格外干净。
“你还记得刚才来找你画画的那个女生吗？”他问。
那墨点了点头。
他身上有淡淡洗衣粉的味道，很好闻。
“你能帮我再画一张她的画像吗？”他问。
那墨作为难状，“她人不在这儿，不太好画。”
“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少年蹲下身来看她，神色十分恳切，“拜托你了。”
那墨从来不会跟钱过不去，可是她会考虑风险和成本，“可是，这样做可能会侵犯那个女孩的肖像权。”
少年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墨把握时机，又说，“不过，如果是十倍价钱的话，倒是值得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