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借尸还魂
大堂仍然是那么阴森,只是空气中已多了一股血腥味。是风将血腥味从大堂外吹进来。
萧七也仍然一个人,手持火把,走进大堂内来。
这一次他的脚步放得很快,迅速走到对门那面照壁之前。
照壁之上本来画着鲜红的、飞扬的火焰,但现在已经被那一场真实的、猛烈的火焰烧得焦黑。
那面照壁亦已因为烈火的焚烧而龟裂,所以萧七很容易就将那道暗门找出来。
他以手中明珠宝剑将那道暗门挑开。
‘依呀’的开门声中,一蓬惨绿色的光芒立时洒在他的面上。
暗门之内是一条甬道,甬道的两旁隔不了多远就嵌着一盏油灯。
那些油灯的火焰却是惨绿色的。
萧七毫不犹疑的走了进去,手中剑却握得更紧了。
他并没有放轻脚步,寂静中听来,脚步声分外清楚。
只不过是脚步声,在萧七本人听来,竟完全没有脚步声的感觉。
他甚至怀疑那是否自己的脚步声。
在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毒蛇在地面上游走。
他忽然留意到脚下的并非砖地、石地,也并非泥地,竟然是沙地。
整条甬道的地面铺满了沙石,走在那上面,就像走在沙滩之上。
这当然又是幽冥先生的杰作。
想到幽冥先生,萧七不由得苦笑,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本来就不能拿来与一般人相提并论。
甬道进门约莫两丈,就到尽头,一列石级出现在萧七的面前。
那列石级大得出奇,斜斜往下伸展,左右两边墙壁之上,也有那种油灯嵌着。
在萧七的眼前始终就是一片惨绿色。
萧七竟然始终那么稳定,始终不变。
一种难言的恐怖感觉却已在他体内滋长。
石级走尽,又是一条甬道。
这条甬道却有一丈长短,尽头是一道石门。
那道石门在惨绿色的灯光照耀下,也变成了惨绿色,但是本来可以肯定绝对不是。
石门的两旁,站着两个罗剎鬼女,线条之优美,实在是少有。
那两个罗剎鬼女碧绿闪亮,浑身****,高度与一般人并没有多大的差别,面貌也与一般的女人无异。
她们的面貌并不相同,但都是美丽之极,也都是晶莹碧绿,只有那一双眼睛例外。
那双眼睛是血红色,就像有鲜血要滴出来。
碧绿的面庞,血红的眼睛,美丽虽然是美丽,但这种美丽又岂是人间所有?
看见这两个罗剎鬼女,萧七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女阎罗。
他看见这两个罗剎鬼女,同时也看见了石门上的两组奇怪的花纹。
那其实是梵文,萧七也当然看得懂。
‘人间’
萧七不禁嘟喃道:‘人间怎么反而在地下?唉,这个幽冥先生。’
他叹息着走前两步。
那两个罗剎鬼女瞪着他走过来,但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
萧七当然看得出,那只是两个瓷像而已。
他在石门前收住脚步,上下打量了那道石门一遍,暗忖道:‘这道石门又如何开启?’
石门上并没有匙洞也没有任何把柄。
萧七将左手火把往壁缝一插,抵在门上,上下左右推托。
可是,那道石门一些反应也没有。
‘奇怪,’萧七目光转向左右,沉吟道:‘关键莫非是在这两个罗剎鬼女的身上?’
那两个罗剎鬼女像听到她的说话,一双眼睛那剎那间彷佛更红了。
左边的那个本来摆手作请客内进之状,那剎那之间,请进的意思更加浓厚。
萧七明知道是自己的错觉,可是仍然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着牵那个鬼女的右手,道:‘你告诉我如何进去成不成?’
语声突断!
触手冰冷,那分明是一个瓷像,可能是剎那之间,萧七突然发觉那只手竟然是能够活动的。
那只手就随着萧七的手往下沉去。
萧七吃惊的望着那个罗剎鬼女,正想放开手,耳旁就听到轧轧一阵声响。
他循声望去,就看见那道石门正在向旁移动。
那个罗剎鬼女的右手竟然也就是石门开关机钮的所在。
萧七不禁苦笑,但仍说一声:‘谢谢你。’才将手放开。
石门开启,一蓬刺眼的光芒就射在萧七面上。
萧七半瞇起眼睛,一动也不动,人与剑却已蓄势待发!
一个奇怪的念头实时在她的脑海浮起来。
人间到底又怎样?
一个生存在人间的人,竟然会生出这个念头,是不是有些可笑?
动念示已,萧七不禁就苦笑起来,举步往门内走去。
这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能够完全适应那种光芒。
光芒是来自七盏琉璃灯。
那七盏琉璃灯高悬在承尘之下,七彩缤纷,瑰丽而夺目。
灯光照亮那个地下室。
但无论什么人看来,相信都没有地下室的感觉。
因为那个地下室实在太华丽了。
所有的陈设装饰显然都下过一番心思,也显然化了不少的金钱。
硬要譬喻的话,那简直就是像皇宫一样。
萧七并没有进过皇宫,但他到过的地方也实在不少的了,却从未见过有一处地方这样华丽。
所以那剎那之间,在他不由就有置身于皇宫的感受。
传说中的皇宫是否这样呢?
萧七不知道,也没有多想,那剎那之后,他的目光,以至整副心神,都已经完全被一个女人吸引。
一个****的女人。
那个女人卧在琉璃灯光下的一张绣榻之上,拥着一张绣着龙风的锦被。
那张锦被在缤纷七彩的灯光之下,更见瑰丽。
那个女人的肌肤却是雪白无瑕,在灯光下散发着一抹难以言喻、令人一瞥心荡神摇尽光泽,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难以将目光移开的强烈诱惑!
在锦被的衬托下,这种诱惑也就更加强烈了。
萧七仗剑江湖,诗酒风流,但一向都非常自爱,虽然有很多方面,他不足被称为一个君子,亦有很多方面他足以做一个君子有余。
有生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赤裸裸的女人。
他从来未想过一个女人的身体竟然会这样美丽,这样迷人。
他的目光不觉已凝结,呼吸也变得急速起来。
那个女人好像知道已有人走进来,整个头都埋在被窝里,一个身子不停的在颤抖。
她显然是很想将整个身子也缩进被窝之内,可是她不能够。
因为她的四肢都已被四条红绫的另一头则系在锦榻的四角,虽然并没有拉紧,她亦只能够作有限度的移动。
这是谁?是不是仙仙?
萧七一想到这里,整颗心立时悬了起来,忙急步向前,伸手抓住了那张锦被。
那个女人彷佛有所感觉,身子颤抖得更厉害。
一种显然是出于恐惧的颤抖。
萧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将那张锦被扯开。
他终于看到那个女人的面庞!
一股强烈的恐惧立时雷殛一样震撼他的忖弦,他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颤抖得很厉害。
因为他看到的并不是一张人脸!是一张鬼脸!
这个女人的脸庞赫然与那些罗剎鬼女一样,惨绿色的晶莹而闪亮。
不同的只是眼睛。
那些罗剎鬼女的眼睛没有眼珠,一片血红色,这个女人的眼睛只是以血红色描了一道眼线,眼睛是中空的,之内另有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却是活的。
黑漆一般的一双眼瞳,孕满了泪珠,在灯光之下晶莹而闪亮。
这双眼睛本来充满了恐惧,可是与萧七的视线一接触,那种恐惧竟完全消散。
换过来的是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
似惊又似喜。
好像意外之极,又好像在意料中。
这眼神在萧七却是如此熟悉。
‘仙仙!’萧七不由自主失声惊呼。
两行眼泪应声从那双眼睛之内涌了出来。
萧七看在眼内,心都快要碎了,他颤抖着声音,道:‘是仙仙你吗?’
这个女人颔首,泪如泉涌。
萧七利剑急挥,刷刷刷的四剑,尽将红绫削断!
仙仙浑忘全身****,从锦榻上爬起身子,投向萧七的怀抱。
萧七虽然知道眼前人是仙仙,但目睹那样的一张罗剎鬼脸向自己凑近过来,不免亦有些心惊胆颤。
可是他仍然张开臂,将仙仙紧搂入怀中。
芬芳的肉体,眩目的肤色,温软的肌肤,这情境原来是很旖旎的,但因为那张脸庞影响,就非独旖旎,且有些恐惧。
萧七从来都未有过这种经验。
在那片刻,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受。
也不过片刻,他肩头的衣服已经被泪水湿透。
萧七又是感慨,又是难过,道:‘仙仙,不要哭了,一切已成为过去。’
仙仙仍然泪流不止。
只有泪,没有声。
萧七由得她哭了一会,才将她放开。
这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仙仙的心情也显然开始平静了。
她好像忽然想起身无寸缕,挣扎着从萧七的怀中脱出,半曲着身子,双手掩住了胸膛。
萧七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那张锦被拿起,裹住了仙仙的身子。
仙仙的眼泪不禁又流下。
萧七怜惜的搂着仙仙,道:‘那只蛛蜘将你吓坏了。’
仙仙只是流泪。
萧七又道:‘他可有欺负你?’
仙仙摇头。
萧七伸手轻抚着仙仙的脸颊,道:‘只是将你的脸弄成这样?’
仙仙颔首。
萧七目光由下至上,再又由下至上,道:‘看来他是准备将你整个人烧成瓷像,幸好我来得及时。’
他说着一再轻抚仙仙那张恐惧的罗杀鬼脸。
触手冰冷,一点也没有抚着活人面上的感觉。
他不觉打了一个寒噤,道:‘我替你将瓷土弄掉。’一面说一面手往下移。
那些瓷土只是塑到仙仙的脖子,萧七捏着其中一角,正准备将之扳下,那知道,才一动手,仙仙已将头乱摇,眼瞳中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萧七惊觉,道:‘很痛?’
仙仙颔首。
萧七立时想起飞飞那个被藏在瓷像之中的尸体。
那具尸体被弄出来之后,皮肉尽烂,不就是黏在瓷片之上?
以仵工郭老爹的经验,而且又是陶匠出身,虽则那么小心,仍然不能避免尸体的损坏。
仙仙现在显然又像飞飞那情形。
萧七看看仙仙那张罗剎鬼脸,看看自己的手,不由心寒了起来。
——应该怎样?
萧七一时间六神无主。
他细心再打量仙仙那张罗剎鬼脸,除了眼睛鼻子下有两个透气小洞,耳朵也有两个,此外便完全被瓷土封闭,连嘴唇也没有例外。
所以仙仙能看,能听,也能呼吸,不致窒息,但却不能说话,也不能吃东西和喝水。
一个人不喝水,不吃东西,短时间还不成问题,但再多几天,就很难支持得住,不饿死,也得渴死的了。
怎样是好?
萧七头大如斗,整个人都陷进沉思之中。
仙仙凝望着萧七,眼泪间歇地涌出来,看来是那么凄凉。
凄凉而诡异。
良久,萧七叹了一口气,道:‘仙仙,我先抱你上去好不好?’
仙仙颔首。
萧七将仙仙抱了起来,往室外走去。
他不停的说着安慰的说话,说得要弄掉那些瓷土,简直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甚至他装出一脸笑容。
仙仙并没有任何表情,只从她的眼睛中,也根本很难看出她真正的感受。
可是她的泪仍然不断涌出。
萧七只看得肝肠寸断,他也知道自己笑得一定很勉强,也知道自己的说话听来并不太真实。
况且仙仙曾到过验尸房,看见过飞飞从瓷土之下弄出来的尸体。
但他仍然不停地安慰仙仙。
毕竟他是一个多情的人,也是深爱仙仙的。
夜色仍深沉,距离黎明却已不远的了。
罗剎群鬼之中,群捕手拿火把静立,一声不发,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萧七怀中那裹在锦被内的仙仙。
那些目光大都充满了怜悯,他们大都曾经见过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仙仙闭上了眼睛,紧偎在萧七怀中。
她当然害怕接触到这种目光。
董千户也在盯着她,目光也充满了怜悯,他虽然脾气暴躁,惯施霹雳手段,但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董湘云亦是,对仙仙她虽然妒忌得要命,到底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现在看见仙仙变成这个样子,非独不再怒她,反而替她难过。
不只是萧七,所有人都不能够替仙仙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这种事情在他们来说,毕竟是破题儿第一趟。
他们既觉得奇怪,又感到恐怖。
那个侏儒,那个‘蜘蛛’的脑袋莫非真的是出了毛病?
良久,董千户第一个打破沉默,道:‘我们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先回去看看如何再说呀。’
赵松接道:‘城中多的是陶匠,集合众人,相信也许能够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清除仙仙小姐面上的瓷土,回复她本来的花容月貌。’
萧七微微颔首,道:‘说的也是。’
董湘云忽然道:‘万一都无法可施,那如何是好?’
没有人回答她这句话。
董湘云等了一会,叹息道:‘若是真的弄到面目全非,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萧七缓缓道:‘一个人只要内心美丽,外表就是怎样丑陋,又有何要紧?’
这句话出口,仙仙的眼泪又自夺眶而出。
萧七看在眼内,叹息道:‘仙仙,你放心,一定有办法的!’
仙仙只是流泪。
董湘云那边听着,也不知什么滋味,忽又道:‘我现在倒希望自己变成仙仙那样子了。
萧七瞥了湘云一眼,苦笑。
董千户那边却轻叱道:‘你在胡说什么?’
湘云道:‘我是说真的。’
董千户一怔,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反而叹了一口气。
湘云转向萧七道:‘萧大哥,你打算将仙仙安置在那儿?’
董千户插口道:‘当然送回杜家。’
湘云道:‘这不成,死了一个飞飞,杜家伯母已够伤心的了,再看见仙仙变成这样子,叫她如何抵受得住这个打击?’
董千户道:‘不错不错。’
萧七道:‘我家也不成。’
董千户道:‘为什么?’
萧七道:‘家中的上下人等与杜家伯母那边平日都有往来。’
赵松插口说道:‘衙门方面却也不是不便。’
董千户道:‘如何是好?’
湘云道:‘以我看,还是暂时送到我们家好了,一来我可以照顾她。’
董千户抚掌道:‘是极是极。’
萧七道:‘这个……’话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湘云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瞪眼道:‘萧大哥,难道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我,担心我会伤害仙仙?’
萧七摇头道:‘不是这意思,问题在仙仙……’
话口未完,仙仙已经颔首。
湘云立即嚷道:‘你看,仙仙也同意了。’
萧七道:‘既然如此,那么,就依你好了。’
湘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得动身,否则天亮回城,被旁人看了出来,可是不妙。’
萧七目注湘云,道:‘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细心了。’
湘云叹了一口气,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并不是你心目中那样不好的。’
萧七苦涩的笑笑。
赵松一旁插口问道:‘萧兄,你看那蜘蛛是否还有同党?’
萧七道:‘这种人即使要找同党,也不容易找得到,能够做得他同党的人,也是个见死不救的人。’
赵松一想道:‘有道理。’
一顿接道:‘看来这件事到现在已是告一段落的了。’
萧七道:‘也许。’
董千户道:‘这个结局虽然不怎样好,幸而也还不算太坏。’
萧七道:‘嗯。’又叹息一声。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遥传而来。
董千户也许并不是第一个发觉,却是第一个开口,道:‘有马来。’
萧七道:‘是两骑。’
董千户道:‘向这边靠近,不知是什么人?’
赵松立即挥手吩咐道:‘儿郎们小心戒备!’
众捕快如惊弓之鸟,一时间全都紧张起来。
蹄声迅速移近,很快已到庄门外,陡然一顿,一个声音立即嚷道:‘头儿!’
另一个声音接嚷:‘总捕头!’
萧七一听,目注赵松道:‘来的相信是你的手下。’
赵松点头,振吭道:‘我在庄内,进来!’
两个捕快应声匆匆从门外奔入。
萧七目光一落,道:‘那不是你叫去那个渔村找寻金保的人?’
赵松道:‘相信有消息的了。’
说话间,两个捕快已经走近来。
赵松立即问道:‘有什么事,如此匆忙?’
一个捕快应道:‘回捕头,我们已找到那个老渔夫金保,带返衙门。’
赵松道:‘那又怎样了?’
一个捕快道:‘幽冥先生叫他进入验尸房,之后不久,不知何故金保惊呼连声,我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冲过去一看,只见金保一面的惊惶之色,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幽冥先生立即就叫我们去将头儿与萧公子找回去!’
赵松道:‘还有什么说话?’
好个捕快道:‘他一再催促我们赶快起程,并没有多说其它。’
赵松目注萧七道:‘看来这件事只怕又生枝节的了。’
那个捕快道:‘幽冥先生请你们赶快回去。’
萧七皱眉道:‘这样说,事情只怕还并不简单。’
他当机立断,将怀中仙仙送向湘云,道:‘仙仙现在开始交给你照顾的了。’
湘云将仙仙将下,甚么也没有说,只道:‘放心!’
萧七点头。
仙仙却张开眼睛,哀怜的望着萧七。
萧七看在眼内,道:‘仙仙,湘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仙仙好一会才点头。
萧七回头对董千户道:‘这些事老前辈也请费心一点,回头我们在老前辈那儿再见。’
董千户笑道:‘老实说,我实在想与你们走一趟,看一看那个老怪物在干什么,但让湘云这丫头一个人回去,却又是放心不下。’
萧七苦笑,道:‘一切拜托。’
转对赵松打了一个招呼,领先奔了出去。
两匹马留在庄门外,萧七也不多说,纵身跃上其中一匹。
赵松亦很快奔出来,亦自跃上另外一匹马上。
一声叱喝。
双骑奔出。
马快如飞,迅速奔入了柳林中那条道路。
月色凄凉,夜风萧索。
摇曳的柳条有如群鬼乱舞,彷佛随时都会勾夺两人的魂魄。
萧七面寒如水,赵松心头冰冷,但控缰之手仍然很稳定。
两骑飞快的去远。
月光斜照进衙门的验尸房。
验尸房中有灯。
灯光与月光同样朦胧。
灯光月光照耀下,幽冥先生幽然坐在一张椅子上,神态显示出一种说不出的疲倦。一个老渔翁坐在他们对面,那正是金娃的父亲金保。
只不过几天,金保好像已老了几年。
金保只有金娃一个女儿,但却因为萧七那无心的一笑,而被骷髅勾去她的魂魄,心中难免充满了悲哀。
悲哀往往会使一个人容易衰老。
在进来这个验尸房之前,他本来一面忧伤之色,可是在进来之后,这忧伤之色已经被另外一种神色代替。
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神色,惊讶,恐惧,彷徨,兼而有之。
这种奇怪的神色一直到现在也仍未减退,在他的眼瞳之中更见明显。
他一双眼睛,现在正盯在放着飞飞那个尸体的榻上,正盯着飞飞的脸庞。
飞飞的脸庞本来破烂不堪,恐怖之极,但现在破烂的地方已经填补。
金保现在所看见的,已经是一张完整的脸庞。
这张脸庞虽然完整,却一丝人气也没有,眉毛是白色的,嘴唇也一样。
整张脸庞白得出奇,白得妖异,映着灯光,幽然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芒。
这无疑是一张人脸,但细看之下,完全就不像是一张人脸。
飞飞破烂的脸庞会变成这样?
难道这就是幽冥先生‘借尸还魂’的妙法所产生的奇效?
飞飞的一双眼睛仍然紧闭。
借尸还魂,是否就会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