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原是谜,无来也无去。
堪破红尘事,人人皆菩提。
星儿香消玉殒,原也是一瞬间的事,云天翼被打出门外,生死也在一瞬间。等云天翼醒来之时,已不知身在何处。
他睁开惺忪睡眼,瞭望屋内四处,只见自己躺在一张石砌的床上,地下摆着四个蒲团。
不一时,门外进来一人,原是一个小沙弥,他进来后见云天翼在床上坐起,惊呼道;“方丈,这个少年醒来了。”
那小沙弥跑来床边,盯着云天翼道:“你可醒了。”
“这是哪里?”云天翼揉着脑袋道。
“少林寺啊。”小沙弥道。
云天翼还要问话,门外进来一个老和尚,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善目慈眉,白须飘飘,垂然于胸,身后跟着一人,却是豹不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这一觉睡得可不短啊。”老和尚说完,笑着望了豹不平一眼。
豹不平哈哈哈笑道:“可不是怎地,足足睡了十天了。”
云天翼道:“十天?我睡了十天了?”
老和尚道:“善哉善哉,足足十天,终于转醒了。”
“豹师父,这位大师是……?”
“老衲法号慧光。”老和尚答道。
“这是少林寺方丈,慧光大师。”豹不平补充道。
云天翼心中诧异,自己晕倒之前还在太平镇,此时却到了少林寺了,想想自己昏睡十天,又觉可笑。
“啊,慧光大师,恕小子无理,不识得大师。”云天翼道。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礼,老衲也是借少林之光得了些微名,与我又有何益呢?”慧光方丈双掌合十,淡然说道。
“敢问方丈大师,是何人救我到此?小子定不敢忘此大恩。”
“善哉,施主只有此心足矣,又何必执着谁救你来此呢?救你之人自然和你有善缘,他日终会一见。”
豹不平在一旁道:“就是,天翼兄弟,你只管在此安心修养,别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豹施主说的是,小施主尽管在此养伤,其余事宜等你伤愈后再料理也不迟。”方丈说罢,悠然转身,出门去了。
豹不平和小沙弥也跟随前去,只留云天翼在屋内。
云天翼心中还有好多迷惑,此时想起星儿的死就如昨天的事一般,只记得星儿最后嘱咐自己要好好活着,此时想起,体内尤如五内俱焚,腹中痛不可挡。
他静躺在床,听着窗外高低起伏的诵经声,心中暂时安静下来,不觉又睡了过去。
这边寺中,慧光方丈正和豹不平谈论。
豹不平手持一封信函,交于慧光方丈,道:“方丈大师,这是杨帮主让我交给你的。”
慧光方丈打开信函,看到一半,眉头紧锁,豹不平见方丈颜色有异,便知事情不妙。
慧光方丈读完,放在烛火中点燃,长叹一口气,轻轻说道:“恐怕武林又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罪过罪过。”
豹不平问道:“敢问大师,是何事让您二位如此费心?”
慧光方丈轻轻站起,道:“十八年前,水无量费尽心思要得到天云派的武功秘籍,无非是为了一统武林,号令天下。这几日武林中不少帮派为求自保,已经归在水灵宫门下,号称灵水派,推举水无量做掌门。其余不肯归顺的各派,恐怕要遭不测啊。”
豹不平怒目圆睁,拍案而起,大声道:“哼,想他一个女流之辈,如此野心,难不成要做武则天不成?”
慧光方丈道:“阿弥陀佛,功名利禄原是一场空,到头来福报善报都会来,他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豹不平道:“依大师之见,此时该当如何?”
“豹施主,你速回丐帮,见到杨帮主就说,我会派人助他一臂之力,速按计划行事便可。”
“如此,我这便告辞了。”豹不平拱手告别。
慧光方丈轻叹道:“此举功德无量,罪孽也是无量啊,阿弥陀佛。”
翌日,云天翼转醒,见桌上饭菜,胡乱吃了几口,便下床去了。他来到大雄宝殿前,见金佛灿灿,高高在上,以前从未见过,初见之下,煞是惊恐。
走到蒲团前,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听见背后有人说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云天翼站起身来,见慧光方丈在自己身后,
“方丈大师,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应允。”云天翼双手合十,鞠躬道。
慧光方丈还未听云天翼所讲何事,摇头道:“阿弥陀佛,施主所求之事,老衲应允不得,你尘缘未了,就算遁入空门,也不过躲得一时罢了。”
云天翼心中大为惊奇,自己所想之事,正是要求慧光大师给自己削发为僧。
“方丈大师,人人尽为我而死,我又如何偷生?”云天翼想起往事,又不觉伤感起来。
“阿弥陀佛,众人为你而死,皆是时也命也,你不结善缘又何得善果,他们不结恶缘,又何得恶果呢?”慧光方丈道。
二位一同走入后山亭中坐下。
云天翼想难道黑白兄弟是常百年的孩子就是恶缘?五师公李信峰结识尹平志和岳英杰便是恶缘?星儿生在叶四娘家便是恶缘不成?
我自己又无善缘,为何让他们为我而死呢?
想到此间,困惑越愈多。
云天翼沉思不语。
慧光方丈微微笑道:“施主,你以为死,便是伤心之事么?”
云天翼道:“难道不是么?”
“非也非也,死生之间,只在一瞬,佛家讲,生不可喜,死亦不足悲,生即是死,死也是生啊。”慧光方丈望着云天翼说道。
云天翼似懂非懂,嘴里不短重复:“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此时,一个小沙弥报说丐帮有书信到,慧光方丈翻开书信,静静看完。
“施主,万事因你而起,也就由你了结吧。”说罢,把书信递给了云天翼。
云天翼打开一看,原是风云庄和水灵宫成立什么灵水派,要武林各派前去祝贺,杨飞宇拿不定主意,特写书信来请教慧光大师。
“方丈,灵水派和我有何干系?”云天翼道。
慧光方丈站起身来,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你们天云派的祖师和水无量有过誓约,争做天下第一门派,后来你祖师爷被水无量设计害死,如今又因为你出现,她才又在江湖中兴起波澜啊,罪过罪过。”
“如此,只有我前去,带她找到天云山中的秘籍,她才肯罢休了?”云天翼试探问道。
“阿弥陀佛,人心有不足,长蛇吞大象。”慧光说道。
云天翼又道:“方丈大师,我原本在山上也过得快活,谁知道今日遭遇竟没一件如我所想。水灵宫和风云庄苦苦逼我,害我亲人,我如今又不得不报此仇。”
“阿弥陀佛,那依你所想,今日应是什么遭遇?”慧光大师笑道。
“师公经常跟我讲江湖之事,什么侠义,什么正气,就算是劫富济贫我都未曾见过,这不是我想的江湖。”云天翼怅然道。
慧光大师哈哈哈大笑,云天翼摸不着头脑,心下无解,忙问道:“大师如何发笑?”
“阿弥陀佛,我笑施主颇有慧根。”慧光大师道。
“我有慧根又如何?少林寺又不收我。”
“善哉善哉,在施主心中,山上的江湖是一个模样,山下的江湖却是另一个模样;你师公口中的江湖是一个模样,你自己身处的江湖却是另一个模样,是也不是?”慧光大师缓缓问道。
“大师所言极是,但究竟何为江湖?何为道义?还请大师赐教。”云天翼双手合十,鞠躬道。
慧光方丈点点头,道:“无论怎样,那些都是真实的江湖。世人愚昧,尔虞我诈,为了虚名浮利,毁了善缘,罪过罪过。”
“那道义呢?那些胡作非为,忘恩负义,滥杀无辜的人,就不怕么?”云天翼大声说道。
“怕?哈哈哈,施主说的是。他们做下这些业障,正是因为怕。”慧光大师说道。
云天翼不明所以,满脸疑惑的望着慧光方丈。
“他们怕别人,不是怕自己。怕别人武功高强,胜过自己,怕别人富贵,胜过自己。”慧光又说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了什么狗屁天下第一,就能杀死师父,杀死师弟,杀死自己的亲人,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施主不必恼怒。这些繁琐之事,还是自己去了结了吧。当下,丐帮帮主杨飞宇要你前去丐帮助他一臂之力,让老衲代为说情。”慧光说道。
“杨帮主所请,小子义不容辞,只是……。”
“只是,你醒来后,腹中常常剧痛,是也不是?”慧光方丈微笑道。
“大师神算,如此这般,我怕误了杨帮主大事。”
“无妨无妨,你中了常百年的‘鬼魅圣手’,那掌法刚力不足,阴毒有余,要不是你有天云功护体,此时早已归天,你昏睡这十天,都靠人输送真气,养你心脉。罪过罪过。”
“小子枉害了那么多人命,就算死了,也是应该。”云天翼道。
慧光方丈走到小沙弥身边,细声叮嘱几句,小沙弥便快步走开了。
”施主不必自责了,如今天下武林正派的安危都在你身上,切不可自弃。”慧光叮嘱道。
云天翼微微点头。
此时小沙弥跑回来,手中拿了一本经书交于慧光方丈。
慧光拿着此书,对云天翼道:“施主,此经书是我少林几百年来的精髓,你且拿去自观,万不可让他人学的,你习成后,到得福建莆田少林,交于慧隐方丈,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云天翼接过书经,见封皮写到“少林大易”,往下却没有了,书页都已泛黄,相传足有几百年。
“多谢方丈大师。”云天翼鞠躬道。
“施主照经书中早晚修炼,身上余毒必可清除。也是你与佛家有缘,才有今日善果,还望施主日后一心向善,匡扶道义。”
云天翼把经书装入怀中,问道:“方丈,我何时动身?”
慧光道:“暂且过了今晚,明日自有人来少林与你同去丐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