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荒郊树林,虽然此刻已经是深夜,但却迎来了一群人在这里血溅的残忍场面。
数道黑影倏忽不定的在林里闪现,每次一有黑影闪过,都会飞溅起几个皇天教五行兵的鲜血,或者头颅。
夜虽深,这些黑影似乎丝毫也不受影响,似已能做到夜可视物,每一刀落在敌人身上,都是招招致命。何况他们躲在暗处,无疑占据了天时地利,在这种情况下,杀这些武功平平的五行兵又有何难?
现在只剩下唐开阳一个人了,因为那些黑影好像根本没打算那么快就杀了他,而是把他留到了最后,像是故意要他亲眼看着自己一帮手下血流成河的惨状。
这已经不仅是在杀人,也是在折磨人,对于一个有权有势的一教首领,没有比这种折磨人的方式更好的了。
这些黑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样对付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
不,唐开阳并不怎么想,他并没有为这些人的手段而感到害怕,看着手下一个个惨死他固然心痛,但他内心却未因此而有一分动摇。
他虽然年近七旬,但谁也不会说他真的已经老了。
只有心不老的人,才能有勇气去面对很多事情。如果他真的老了,也不会是今天皇天教的大乘明王,有能力,又年轻的,另外三个护法都是上上人选。
说起三位护法,现在他们的处境又是怎样呢?
从天香楼里逃出来以后,皇天教一行人就被黑衣人的攻势冲散了。不过唐开阳一点也不为他们担心,能当上皇天教护法的人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干掉的。
黑影正在迫近,成包围姿态困住了唐开阳,这些人少说不在十人以下。
身处困境,唐开阳反而很从容淡定,说出一句谁也料想不到的话:“我是不是非死不可?”
没有人回答他,只不过明晃晃的佩刀在惨淡的月下显得更亮了,或许这就是答案。
十个人,十把刀,本来同时围攻一个人就难免碍手碍脚,可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仅不会跟自己同伴有所妨碍,反而把这个圆圈围得滴水不漏,谁也别想从这个圈子里逃出去。
看来这回唐开阳已非死不可。可他偏偏是唐开阳,他的智慧根本不是这些黑衣人能比拟得上的。他的身躯微微做了个下蹲,两手一张,身上那件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大披风股得像面大旗,然后只听他一声威喝,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化成一只秃鹰展翅飞翔,借着这升空的爆发一击,地面上也产生了一股压力,迫得十个包围的黑衣人向后仰倒出去。
虽然唐开阳已经负伤,可也不是这十个人可以对付得了的。
他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在夜里依然透着深邃的光芒,谁要是看上一眼,都会自愧不如。
黑影已去,周围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唐开阳终于体力不支,屈膝半跪在地。还好他忍到了现在,否则黑衣人知道他强自支撑不到,现在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他喘着粗气,正待调息,忽见不远处又来了一个人影。
人影站在黑暗的地方,尽管不是那些黑衣人,依然看不见这人模样。
这人身材高大,一头长发缭乱地在风中飘飞,唐开阳可以肯定,绝不是自己认识的。
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再跟人打了,若是来人是来杀他的,那他只有束手待毙。
那人走近了几步,每走出一步,都是那么沉稳有力。他长相奇特,一头披散的头发全是金黄色,一对英眉怒目。
“为什么不用虹夏?”这是这人开口的第一句。简单的一句话,声音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力量,不像中原人士的口音。
唐开阳似乎听怔住了,又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那人道:“有了虹夏,为什么还被人追杀?”他每一句话都是一样简短,而且能说得好,似已很不容易。
唐开阳更确定这人不是中原人士,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悲伤,想不到自己临死之际还要被这种海外人士拿来戏弄。顿时激起怒火,也不知哪来一股力量,左掌挥出一招“鹰击长空”,他这招单掌的力量也毫不逊色于双掌的一击,何况现在情势那么突然。
再突然的一击也只是虚招,要想一招击中那人,他知道根本不容易,所以紧接着杀招频发,重伤之余的擒拿手使得仍然又快又狠。
那人果然躲过了鹰击长空。
唐开阳大笑道:“纳命来!”杀招叠致,突然间眼前一闪,不知从何处串出一物,阻在他面前。
唐开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感到手上吃疼,那怪物已经咬上了他的手腕,嘴里还嘶吼着。借着夜光才认出,这是一条棕色毛发的的狗,这狗眼神的凶狠,已经不单单只像狗而已,比豺狼虎豹还让人畏惧。唐开阳痛得连连倒退,又靠倒在树上。
那只狗松了口,又不知钻到何处,但能感觉到就在唐开阳附近,像是待命一样,随时都会再扑出来。
那人淡淡道:“你要是乱动,它就会出来。”
唐开阳心有余悸,他那只被咬的手还在流血。
那人道:“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得好,就放你走。”
唐开阳只有听着。
那人道:“你是谁?”
唐开阳缓缓道:“皇天教教主。”光说这几个字,已经让他十分吃力。
一下子他好像就变得跟个垂死之人一样。
那人冷冷道:“回答得还不够。”
唐开阳双眼一瞪,怒道:“废话少说,有种你就杀了老夫!”
那人道:“你以为我不敢?”突然反手一拳,身旁那棵大树竟多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印记,足足陷进了几寸。
唐开阳咬着牙,在教中一直以来都是他一言九鼎,只有他才能主宰别人的言行,现在他看到那人露了这一手,已经有些按耐不住。
他不是怕死,他只是现在才明白,眼前这人若是有心致他死地,绝对不会问这些废话。
那人又问了一次:“你是谁?”
唐开阳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慢慢才道:“老夫是皇天教教主大乘明王唐开阳。”
那人点点头,似乎终于感到满意,道:“为什么自称‘大乘明王’?”
唐开阳瞪着眼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在戏弄老夫?”没等那人说话,他又接下去道:“皇天教是本着以驱逐蒙古鞑子而成立的,那便是造福大汉江山的事情,老夫自命不凡,唤称‘大乘’乃理所当然之事,至于‘明王’……能统率日月的君主,那便是统治江山的君王!”
那人点了点头,道:“那这几年,你是怎么做的?”
唐开阳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号召更多的人加入皇天教,只有扩大了皇天教,才能跟鞑子朝廷对抗。”他说到这,脸上不禁得意,对这几年的扩展,他已很满意。
那人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抢剑?”
唐开阳冷笑道:“有了神剑,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人道:“剑是在什么时候被盗走的?”
唐开阳道:“就在刚刚。”
那人道:“说实话。”
唐开阳无比惊讶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
他的确在说谎,神剑虹夏从朱家夺走时,就已经被别人抢先一步盗走了,说到底皇天教当时只是扑了个空,而且还有不少死伤。
那人道:“若是一开始,虹夏就在你手上,你还为何要留在天香楼?”
唐开阳眉头深锁,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
说出他留在天香楼的原因,是为了等一个人,一个关系重大的人。连皇天教三护法都未知晓的一个人。
还好那人忽然不追问了,转而道:“为什么要杀光所有的人?”
唐开阳道:“杀光了什么人?”
那人道:“武冠天下。”
“武冠天下”四个字一出口,唐开阳才恍然想起,他好像早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笑了笑,道:“我唐开阳招降帮派数不胜数,对不服从者从不手软,既然要夺这神剑,区区一个武冠天下,哼,何足道哉?”
那人道:“凭你自己的实力?”
他本无心讥嘲,但听在唐开阳耳里却感十分刺耳。不由冷哼一声:“我倒是好奇阁下为何对朱家如此上心,难道阁下说那么多,就是要为朱家报仇而来?要是如此的话,何必说那么多,直接动手吧,唐某能死在阁下的手上,也胜过刚才死在那些黑衣人手里!”
他刻意巧妙的避开了那人的问题,要他如实回答那个问题,那他宁愿马上就死。
也就是说,朱家被皇天教所灭,的确只是一个皇天教能够办到的事。
那人的脸都阴沉了下来,黑夜之中,他的眼睛隐隐闪烁着两点亮光。
就像这片林子里的狼,在暗处看到了猎物时的眼睛,随时都准备跳出来咬上去。
但那人的眼睛比豺狼恶虎还可怕得多,凶狠得多。那简直是鬼神的圆睁虎目。
唐开阳却一点也不颤抖,一点也不害怕。
他忽然觉得活着已经没必要,好像一切的努力都会在今晚付诸东流。
那人举起海碗般粗的拳头,他现在只要一拳下去,如果唐开阳不躲不避,势必难逃厄运。
唐开阳静静地等着,他丝毫也不畏惧,但还是闭上了眼,他不愿去看那人的拳头有多硬,也不愿看那人鬼神一样的面孔。
那人一拳打了下来,却不是打在唐开阳身上,而是打在身后那口大树身上。
那大树刚才也曾受过他一拳,那时也才陷进去几分,这一次,树木倒了,从受力的地方直接断为了两截!
唐开阳睁开眼,发现自己一点事都没有,倒是有点意外。
他本以为这人会把他给杀了。
那人缓缓道:“我只是不想,这五年的功夫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