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欧阳行泪水忍不住涌上眼眶。他顿一顿,继续说:“当年我和钟镇江叔叔第二次潜入九龙寨,刺探杜云啸他们的秘密布防九龙寨的情报,到了最后的撤离的时刻,我为了掩护钟镇江叔叔,把敌人引诱到另一个方向,不甚被他们打伤,幸亏有人暗中救了我,让我拣了一条命。救我的那个人把我安排在一个农夫家里,在那里她替我处理了伤口,就嘱咐我在那里好好养伤,那里很安全,她就离开了。我的那个地方,就是你们的家。你们的父亲叫江翁,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平时就是靠打渔,采草药为生。他快到不惑之年才有你们两个孩子。当时我在江大叔家养伤,亲眼见到江大婶细心呵护地脯乳着你俩,我还为江大叔一下能有双胞胎的儿子而高兴,没想到我的到来,却给他们带来灾难。就在第二天,杜舞阳就带人杀了过来,江大叔在半路上遇见他们,就被他们打伤了,逼着让他说出我的行踪。江大叔带着他们在山路中转悠之际,乘机逃脱他们的控制,跑了出来给我报信。江大叔凭着一口气赶回家,当时他血流不止,气若游丝,眼看不行了,还督促我赶快逃命,我心有不甘,准备跟杜舞阳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江大叔死死抱住我的腿,让我带着江大婶和两个孩子赶快走,不然他死不瞑目。我突然意识到杜舞阳心狠手辣,就算我逞强一人跟他斗个玉碎瓦全,他也不会放过收留我的江翁一家人。危机时刻,不容我有半点想法,就和江大婶各抱一孩子,向后山上奔跑。刚到半山坡,江大叔的家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江大婶见自己经营一辈子的家,就要毁于一旦,急得又往回跑。如果这样回去岂不生死难料?眼看敌人就要杀过来了,我劝慰了江大婶,让她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我抱着一个孩子挺身而出,把九龙寨的杀手引到另一个方向去了。可是就在关键时刻,江大婶怀里的孩子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暴露了她的行迹。江大婶见情势不对,抱着孩子拔腿就跑,谁知道被敌人逼到悬崖边上,江大婶在慌乱中一脚采空,连怀中的孩子一起坠落入滚滚长江之中。而我也是在钟镇江叔叔带领的人马及时赶到,才保住了我和我怀里孩子的性命。这一段往事,我从没给海天说过,一是我心中有愧于你的父母,始终对你难以启齿;二是九龙寨已灭,杜云啸父子先后已死,我们的大仇都得以雪耻,不愿意再提起那些伤心的事。万万没想到,杜舞阳还活生生地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再也不能隐瞒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欧阳行叙述那一段血腥的记忆,使庙顶上俯首而听的李文月也无可否定那时他的狠毒,谁要帮助过欧阳行他就会杀了谁,无论那人是谁。因为欧阳行的存在让他无法和他心爱的人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所以,他恨欧阳行胜过一切。他当时追杀的两个孩子根本没什么恻隐之心,难道那两个孩子真是江海天和李文亮?
江海天听完欧阳行的讲述,眼含热泪:“我的父母,我的家,原来是那么悲惨。我就是你抱走的那个孩子,和我娘落入江中的那个孩子,他就是李文亮?”
李文亮在心中左右摇摆,他有什么理由能否定欧阳行所讲的故事,他不知道,他只深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笼罩着。
“这是真的吗?我和他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乱杀无辜,甚至在边疆对待俘虏也很仁慈。我不相信他真是个杀人恶魔?”
李文亮的言语中以他代替了口口声声的兄长,李文月感觉到兄弟的心理已开始疏远他了,他的心也开始沉了下去。
星尘道长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欧阳行说的都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当时,我和肖瑞作为东海派的代表,也参与剿灭九龙寨的义举,那惨烈的杀戮至今还历历在目。你和杜舞阳在一起的日子,他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严明良将。我在京城虽未跟他谋面,但也有所耳闻,可是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只为了掩饰他过去可怕的罪恶。如果他过去的身份一旦被你知晓,你的命可就危险了。”
李文亮有一点绝望地吼道:“不,不可能,他决不会害我的,他要是杀我,当初就不应该救我。”
欧阳行说:“你知道吗?你以前的名字叫什么?你怎么来到这世界上,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李文亮冷静地一想,说道:“我从小是被师父养大的,师父说过我是在长江上漂流而来的,被他拣了回来,给我起名叫江流儿。直到有一天,有一群恶人来找师父算帐,师父拼杀了一阵就走了,扔下我再也没回来。我就独自踏上寻找师父的旅程,直到长江边,也没有他的踪迹。后来我遭到黑白双煞的暗算,生命危在旦夕时,是他救了我,带我来到京城。他说他是我的亲人,是我的亲哥哥。我从来没有体会过亲人无微倍至的关怀,是他给我这种感觉。现在他突然成了我的仇人,我如何接受呢?”
欧阳行说:“你必须要接受,你不接受你就不孝不忠不义。你以前的名字叫江流儿,你不会无缘无故叫这个名字,你师父从长江中救了你,你身上应该有什么信物,他才叫你江流儿?你知道吗?我当时抱着那孩子的花被上就绣着一个‘江’字,裹着你的那个被子肯定也有‘江’字。那你师父是谁?你去问他你就会明白的。”
李文亮见欧阳行分析的无懈可击,他说:“我师父他是谁?我一直也不知道他是谁?直到前些时候,我才知道养育我的人是迷花宫的常玉青。至今,我还清晰地记着他离开我的时候是那么绝情,把我当作他的挡箭牌,不管我的死活。自从我和他失散以后,他从来没有找过我,我也渐渐地把他也快淡忘了。有时候偶尔想起他,也都是他对我的冷漠和不作为。所以先前在江南遇见他,我没有现身和见面,我和他之间似乎已没有情分了。”
欧阳行说:“你师父是常玉青?哈哈,他对你漠不关心,那在正常不过了。他和杜舞阳是一丘之貉,他们曾经狼狈为奸害多少武林志士。他不去找你,是因为他知道你在那里。他也许早把你的身世告诉了杜舞阳,而杜舞阳假借他的意思把你改头换面,用另一种方法继续把你培养成一个冷血杀手。”
李文亮茫然地说:“我遇见他时,我告诉过他我的师父是谁,他却说我的师父是坏人,不要让我在跟师父有什么关系,还让我彻底忘了师父,他对我的态度跟师父截然不同,他从没有教授过我什么武功。他怎么会让我成为杀手?”
欧阳行严肃地说:“他在利用你的感情,感情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他不传授你的武功,也不显露他的是身手,是在防着你,他只让你手中的剑为他服务。他今晚就利用了你,他躲在幕后,让你冲杀在前面,你成了武林的敌人,你一被算计成和他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你没有一个相貌和你一模一样的孪生兄长,恐怕你的身世之迷永不见天日,你还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李文亮的情绪随着他身世被解迷而逐渐崩溃,他仰首看见那惨白的月亮中,呈现中威严和蔼的他慢满转化成狰狞可恶,像乌云变身的恶魔,张开血口大盆从天空中居高临下地冲向他,他无力地绝望地闭上眼睛,用全部的力量向空荡的苍穹悲怆地喊叫:“你是我的仇人,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你快出来,我要跟你当面对质,我不相信,我不信。是他们骗我还是你在骗我?”
他撕心裂肺哭喊着,拔出黑白玉龙剑,刺向天空:“我要知道真相,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要去找他,我要知道真相。”
欧阳行说:“你现在不能去,去了就是送死。”
李文亮苦笑道:“送死?他死还是我死?没有真相,我死不足惜。”
他话音刚落,一个熟悉而又颤抖的声音说:“我们都不用去死,真相就在你眼前。”
众人寻声一看,李文月像风影一样飘然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