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黑暗,就像夜幕降临吧。
尽管刚刚又有大打出手,但依旧难抵如潮的睡意袭来。是他讲的事情太遥远?或许是吧。
此刻,只想睡下而已。
时间是什么东西?是否我未曾经历,就可以未曾存在过?
当我醒来,映入眼帘的自然自家人。
“父亲、母亲。”我叫了家人,却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
“爹、娘,我这是在哪儿?”我当然要问。
“宛儿,你已经是唐家的少夫人了,自然是在唐家。”母亲很理所应当地说。
什么情况!
“宛儿昨日只是订婚而已,怎生今日就真是媳妇了?”我依旧和声细语。
“我苦命的女儿呀,你都昏迷多少天了你知道吗?”母亲的脸色开始有些变了,“一个月啊!”
“唐公子并未因此生出嫌隙,反而违抗家命,不仅不退婚,还立即举行婚礼,”真正神色如常的还是父亲,“所幸唐家还是承认了你。而你现在也醒了过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母亲紧紧拉着我的手,已经泣不成声。
或许是太久没动身子,现在稍微动一下就麻得疼痛,只有接着躺在床上,暗自慢慢从足尖开始试探。等母亲的情绪稳定些了,才告诉她我的难受,之后母亲便完全忙碌于我的恢复中了。
昏迷还能成亲?
不过在戏本子上也看过冥婚、用鸡拜堂的故事,应该这个婚礼也差不多吧。
不过这么些天过去了,并没有看到唐大少一眼。
我不问,也没有人提。
我当然不会问。
我从来没有承认他!
他要定亲我就认了,反正不是结婚,还可以找机会找借口退婚。
可是这成亲是怎么回事?我从来都没有答应!我答应订婚又不是答应结婚!
以为那间书房就能迎来我的好感,以为对我讲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就能让我喜欢上他?我甚至都没听懂他讲的都是什么!还听睡着了!
所以我绝对绝对不会承认他的!更不会在他家里问起他!这家伙,就是个趁人之危的人,现在还不敢站出来的缩头乌龟!
我要回家。
当我以回门的名义向唐家老爷子告辞,母亲便搀着我坐上他家的马车,尽管这马车比我家的大,比我家的好,但初愈的我依旧在强忍着哪怕一点颠簸所带来的不适,只想回到我的领地。
当我推开自家房门,一屋的白色让我震惊,但我更加觉得,美丽得震撼。
每一张我曾画过的线稿都铺满了室内,又在其上厚厚铺满了,从未曾关过的窗户外仍不断飘进来的白絮,细看,都是蒲公英。
门开启的刹那,满屋的蒲公英随风起,那些原本在光线中飞扬可见的灰尘转瞬完全不可见,在漫天的白絮飞舞中,光线都开始或明或暗。
那些被掩埋大半的线稿,又开始渐渐显露它们的全貌。全部都没有上色,所以依旧苍白一片。不可计的男装、女装,轻简地不需要上色的式样,也有如本朝衣风一般的繁复。每一张宣纸的页角,也都如衣摆一般随风轻轻摇动。
我心念一动,已经站在自己的梳妆台前。
说是梳妆台,其实也摆满了话本、边角料之类的东西。
我此刻觉得才觉得自己真的睡了很久。
或许期间真的发生了不少事情,或许我梦中也曾见过这情景,或许我做过很长很长的梦,可是都变成空白了,空无一物毫无美感的空白。
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自己是否有被遗忘的记忆。
“哎哟,我的宛儿终于醒了,为娘还以为,以为……”母亲又红了眼眶。
我发现自己其实不过趴在桌子上而已,看来睡着也没多久。
终究还是拦不住屋子被打扫干净,真正如它应该的样子一般。
回家前曾瞥过一眼旁边的院门,只记得不是玉苑家的牌匾了,没留神看换上的是哪家。
我攀向墙头,但只露出自己的眼睛,整个身子仍支在墙内,颤巍巍的攀附着墙头。就这样,看看邻院。
桑树底下,白衣身影,一手执书卷,一手攥一根狗尾巴草,在指间不断旋转。
阿桑?
不是那个身影叫阿桑,只是朦胧记忆中,浮现出一个名叫阿桑的大姐姐,淡淡告诉我她的心上人的样子,那个样子浮现出一个身影,与此刻似乎重合。
当那身影翻书的刹那侧了一下头,又很快恢复,我认出那就是肖公子。
似乎我都要把他忘了。
可为什么再见到,心脏那里又在不住跳动?
订婚?成亲?
想到这个,我忽然立刻想到“休书”。
对,历史上是有女子写休书的先例的。
我此刻分外想解除我和唐大少的那种可笑关系。
想到在唐府隐隐约约听到的,唐大少其实已经不在府上了,婚礼之后或者没几天之后,就不见踪影了,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出远门”什么的,果然是真的呀。
忽然很生气。
找上我的是你,任我打一顿的是你,带我看秘密的是你,和我讲心里话的也是你,没见过几次就一副爱上我很想娶我的样子也是你,现在丢下我而失踪的,也是你。
我甚至连喜欢都还没开始好不好,你自己就结束了?
我要休了他。既然无法承认,不如承认后断绝。
本来就像未曾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