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婶儿一路心急火燎的赶路,一路问,“小姐出门的时候只带了春兰和春桃?你们怎么就不知道拦着。”
“冤枉啊,瑛管家,小姐和春桃春兰两个丫头是爬后院的狗洞走的,没走正门。小姐今日早起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只留下了春兰和春桃。这才,叫屋子里没人看着。”
“狗洞?清风院里怎么会有一个狗洞?”
“原本是没有的,自小姐两年前从狗洞中爬出去,又落了水,咱们已经将狗洞堵起来了。可谁知道那狗洞什么时候又被挖开了。”
瑛婶儿胸中怒火腾腾,一定是那两个丫头教唆的。
天呐,一个大家闺秀为了逃出自己的院子竟然会去爬狗洞?
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小姐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等瑛婶儿快要赶到偏门的时候,一路上尽是东倒西歪的植被和忙乱收拾的下人。
瑛婶儿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是动过手了?难道公孙鸾儿的疯病又犯了?
于是支使了个小丫头去打听清楚,自己和其余人则脚下不停。等到了门外,公孙鸾儿的青布马车已经走远了。公孙婉儿还在原地挥手作别。
瑛婶儿小跑上前,拉着公孙婉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发觉她好好的没受一点儿伤。这才松了口气道,“小姐,吓死奴婢了,你可消停些吧,莫再胡闹了。否则奴婢就是再有十条命,也禁不住哇!”
公孙婉儿还是一副没回神儿的状态,就是刚刚被瑛婶儿抓着她查看了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她嘀嘀咕咕道,“还是没睡好么?不对啊,没睡好怎么额头上也是黑色的。蹭了黑么?上回见她好像就是这样?可这回又蹭了黑?”想不明白的时候,公孙婉儿想,或许……
这是现下流行的妆容?再或者……公孙鸾儿是想这样打扮换取父亲一些怜惜吧。
恩,肯定是这样。公孙鸾儿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感觉怪可怜的。
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可怜么?父亲一向重情义,可这回竟也这么狠心。贾姨娘在家里风光了这么些年,现今走的时候不过一个车夫,两个丫头,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
虽说现在出发,到了傍晚时分也能到了,可这一路……只怕要受些颠簸之苦……
她摇头叹气,掉头要走,瑛婶儿紧张的跟在身后。
那个先前去打探消息的丫头赶了上来,到她身边回话道。“那些,不是鸾儿小姐,是……是贾姨娘……”
“什么?”瑛婶儿吃惊道。贾姨娘也疯了么?这可真是,怎么临走还敢对小姐动手?
这个女人真是嚣张跋扈,以前暗中捅刀子也就罢了。现如今竟敢动手?瑛婶儿回想起自己之前看见的满地狼藉,心中更是愤怒交加。
于是吩咐了一个稳妥些的丫头去老夫人那里报信儿,就说贾姨娘死不悔改,走之前,还对小姐动手,并且打伤了小姐。
实际上公孙婉儿浑身上下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可瑛婶儿这么说也是为了叫贾姨娘翻不了身。
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对大家都好。
她在府中,那些姨娘们一个个的恼她分了老爷的恩宠,个个儿都想害死她。
坑害她也就算了,还每每都从小姐这里下手。
瑛婶儿这些年,看着每件事情明里暗里的都和贾氏那个没脑子的扯在一起,心里也实在是烦透了。
公孙婉儿往前走了一阵儿,又回头看看瑛婶儿,疑惑道,“乳娘,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睡不好这里会变黑么?”她用手拍拍自己光滑的额头。
瑛婶儿又紧张起来,“小姐近日以来睡不好么?奴婢去为小姐开几副安神的汤药罢。”
“不是我,是大姐姐。”公孙婉儿说道,“她和贾姨娘,这里都黑乎乎的。”
“哎呀,仔细想想,也不像是蹭上去的黑,倒像是肌肤表面浮出来的一般。真是奇怪……”
何止是奇怪。
瑛婶儿心道,明堂发黑,那是说贾姨娘和公孙鸾儿要有灾劫?这么想着,瑛婶儿感觉一阵凉意密密麻麻的从后背爬满全身,阿弥陀佛,不管是什么灾劫,可千万都不要和小姐扯上关系啊。
啊呸呸呸……
她们走都走了,还能和小姐有什么干系。
瑛婶儿压下这些不好的念头,紧步上前去拉着公孙婉儿的手,“方才贾姨娘发了狂?不知伤到小姐没有?”
“没有。”公孙婉儿摇了摇头,“贾姨娘想上来动手,可大姐姐把我护住了。随后……”公孙婉儿悻悻道,“大姐姐命人将贾姨娘打晕,抬进了马车。”
“这么说贾氏竟然是被打晕才出的家门?大小姐竟然对自己的亲娘动手?”
“哎?”瑛婶儿意识到了什么,奇怪道,“大小姐,怎么竟会护着小姐呢?”
“不知道。”公孙婉儿想了想道,“不过我承她的情,过些时候会帮着她和祖母说说,叫她早些回家来。眼看要入冬了,庵堂里会冻出毛病来的。到时候就真的是去养了一身的病啊。”
瑛婶儿没有反驳她的话,她想求情就只管去,反正贾氏闹这么一回,也没那么容易回来。只盼着她在庵堂里老老实实地住个三五年,等三四年后大小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订下一门亲事后,贾氏就有的忙活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瑛婶儿走了一会儿,又替公孙婉儿紧了紧身上的大红狐狸毛斗篷,并顺手将兜帽也给她带上。
公孙婉儿甩了甩头,伸手就要把兜帽拉下来。
瑛婶儿皱眉道,“小姐,又不听话了,仔细着了凉。”
她皱着眉头不情愿道,“乳娘,带着帽子会挡着眼睛,不好走路,最不方便了。”
瑛婶儿笑道,“那小姐就不要看路,都有奴婢呢,奴婢牵着小姐。小姐跟在奴婢身后就行了。”
公孙婉儿紧了紧瑛婶儿的手,热乎乎的暖暖的。
“好啊,那我就闭着眼睛走路。乳娘不能让我摔倒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接口道,“啊呀,小姐,奴婢也想闭着眼睛走路。边走还能边睡一觉,今天起的太早了,奴婢现在还犯困。”
“好呀好呀,春兰,我拉着你。”
两个小姑娘就也学着公孙婉儿和瑛婶儿的样子,拉着手,微微错开,一前一后的走。
可没走两步,春兰温怒的声音响起,“啊呀,春桃姐你使坏,尽带我往泥路上走。”
“哈哈哈哈……”
一众人笑起来,公孙婉儿闭着眼睛,也禁不住勾起唇角。她仰起头,瑛婶儿就站在身前,仿佛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站在她身前的。
所以,她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走着走着……
“瑛管家,小姐像要睡着了。”
“安静些,让小姐睡吧。”这么想着,瑛婶儿蹲下来,背起公孙婉儿。
“你们回院子里去,叫干活的都停下来,不要发出响动。沿途也都看着些,支会一声儿。”
公孙婉儿自受伤以后很少这么安稳的睡过了,或许是重游了一回前世多少在她的心里存下些疑影儿。
她总是担心,一觉醒来会发现,原来,什么都是假的,这些不过是她的幻想。
她其实还在前世苦熬着,那一世,她不叫公孙婉儿,她叫杜秋秋。
她没有疼爱她的乳娘,祖母也已经去世,而她,依旧在一张冰冰冷冷的床上,等死。
“小姐……小姐……”
她睁开眼睛,“小姐,快醒醒,吃点儿东西吧。”
公孙婉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挣扎着爬起来,“到中午了么?我这一觉竟然睡了大半天啊,真是舒服……”她伸了个懒腰,坐在床上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春兰会意,连忙过去倒茶。
春桃面色古怪道,“小姐,你不止睡了大半天。”
春兰也挤过来捧上一杯温度正好的茶,看公孙婉儿喝了一口,她接着道,“小姐,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啊,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噗……
春兰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小姐,你不用担心。你昨天一整天睡得特别熟,瑛管家怕出事,已经找了医女来瞧过。医女说,小姐多睡睡有好处。”
“现下,小姐觉着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公孙婉儿动了动手脚,浑身上下简直再舒服也没有了。
刚醒来那几天,总感觉头脑发涨,好像随时就会飞起来一样,可现在感觉实在多了。
“没有不舒服,简直再好不过了。摆饭罢,我饿了。”
春桃和春兰对视一眼,春兰出去传饭,春桃就留下来为公孙婉儿穿衣。
春兰出去后没多久,端着洗脸水捧着热毛巾的丫头们鱼贯而入。公孙婉儿很快收拾妥当,又用了饭。因为是正午,深秋时候外面太阳虽然也不怎么晒了。可总归不好出去,公孙婉儿想了想,就钻进了书房,拿着毛笔写大字。
忽然想起,若不是近日以来一连串的事情,她现在,应该入了女学。
恩,过几日,就上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