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一个高挑而时髦的男人走了出来,一手拖着一个白色的行李箱,一手沉默地在手机上滑动着,表情淡淡的。
“阿真,到哪了?”晏斐声音低沉。
“好,好,那我等你,快点。”他看了看前方马路,然后站定。
他独自站在路边,看着手机,轻轻微笑了,温柔的嘴角上扬着,手机壁纸是邢舒婕,她看着镜头,穿着睡衣,笑得很可爱。回来了,似乎空气里都充斥着她的香气,她那清香的发丝,曾经散布在他的脸上,她那充斥着暖香的身体皮肤,抱着她的时候会充斥他的鼻子,闻起来很安心。
他笑着咬住了下唇,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羞涩,忽然,传来了一声汽笛声他抬起头,笑容还没褪去。是一辆白色的汽车,车窗被降了下来,是阿真。
晏斐二话不说打开了后备箱,把箱子放了进去,然后坐进了副座。
“阿斐,这次待多久?”阿真递上了一瓶咖啡。
“多待一段时间。”
阿真笑了笑,驱车离开。
晏斐把椅子放平一些,大摇大摆地靠在上面看手机。
“回家吗?”阿真问。
“不回,去你家,包吃包住啊。”
“敢情我接个大爷回来了?”阿真笑着说。
“好啦,送我去个地方。”
晏斐看了看挡风玻璃外车水马龙的繁华,思绪飘到了远方,太阳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脸上,惬意得他觉得自己似乎瘫成了一汪水,昏昏欲睡。
“倒时差,我睡了。”他把手放到脸上说。
阿真“嗯”了一声。
晏斐侧过了脸,慢慢地放松,抛却一切的烦扰,仿佛置身于纯白而温暖的思维幻境里,他看到一个人默默走了出来,走向他,面带微笑……
邢舒婕那天预约的心理医生刚好有时间,于是她就推了下午不重要的档期,所以下午她团队的人有了休息的时间。曹阳磊持续的密集工作后也有些乏累,便早早回了家,想休息一下。
一到家门口他就发现了异样,门锁一定被人动过,他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在玄关处偷偷打量着屋里的场景,沙发上有人。他屏息凝神向那人看去,这时那人忽然转过了头,两人对上了眼。
“回来了?”沙发上的人惬意的说,两条大长腿担在白色的茶几桌上,随意的用下巴示意他进来,“进来吧,躲那里干嘛。”
“我的祖宗,你怎么来了?”曹阳磊大吃一惊,晏斐!!!
“找你呗,坐。”晏斐扫了他一眼,淡定地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曹阳磊在自己家反而得听他的了,他乖乖坐了下来,看了一眼一旁的咖啡罐,这可是他的收藏品啊!就这么被这活菩萨给玷污了。
“您找我干嘛啊?”曹阳磊猜出了七八,但不挑明。
“我媳妇儿呢?”晏斐忽然转过头,直直的看着他,眼神直白得让曹阳磊心里没底。
“看医生去了。”
“看什么医生?”晏斐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在探究他是否在说谎。
“心里不舒服找医生聊聊天吧。”总不能跟他说她得了抑郁症吧。
“聊聊天?”晏斐眉头皱了起来,眼睛也睁大了,“就医生长嘴了是吧?”
“……”
曹阳磊看着随时要爆炸的晏斐,觉得他要和自己杠上了。“我坦白,她去医院了,不是找医生聊天,而是因为那些问题……”
“哪些?”晏斐穷追不舍。
“妇科病,女人都有的一些问题,比如什么月经不调啊……”
“停!”晏斐听不下去了,曹阳磊舒了一口气,谁知晏斐忽然又问:“你为什么知道?”
这就很尴尬了……
“她助理跟我说的。”曹阳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一脸真实。
晏斐点了点头,又喝了口咖啡,往沙发靠背上一靠,懒洋洋的。
“我要去医院接我老婆回来,她在哪个医院?”晏斐看着正对面的电视墙说,面无表情。
“你先回一趟家吧,见见家人,他们挺想你的。”曹阳磊不着痕迹地收好了咖啡罐。
“不回,特地偷跑回来的。”
“为什么?”曹阳磊心里有点为难,这下就难搞了。
“让你两年别见你老婆一眼,一个电话甚至微信都不准有,你能受得了?”他陷在靠背里白了他一眼。
“她公众人物,随便上网搜索嘛。”
晏斐忽然坐直了,“我连见我自己老婆都要上网找?跟公共物品似的,我对她本来就能亲能抱的,干嘛玩这招。”
“色字头上一把刀。”曹阳磊笑了,“说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还不是……”他把眼睛往下瞥了瞥。
“你好肤浅啊,夫妻俩就只剩这个了?再说了,就算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滴?这叫专一。”他顺手拿过一个抱枕放在了腿上。
“我看吶,你这叫贞烈,贞洁烈男。”
晏斐翻了个白眼,“喂,能不能让我见见她?我是真的想她了,一开始还能忍则忍了,现在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回来的。两年诶,大哥。”
曹阳磊看着他,心生一计。
“这是你爸爸说了算的,我不管用。”他说。
“老头子天高皇帝远的哪能知道,再说了,又不是偷情。”
“别一口一个老头子老头子的,你爸爸也是为你好,多理解理解他。”曹阳磊语重心长的说。
“不理解,他三妻四妾的,我就这么一个还不答应了。整天读书读书继承继承的,我都快30了还读书,他脑子有病。”
“这也是最后一次叫你去读书了,两年后他就让你接手个公司练练手。”
晏斐干干的笑了,“呵呵,我对公司不感兴趣,我倒宁可他让我进黑道里头,也不搞什么公司。”
“洗钱的,高利贷洗钱公司。”
“那也不要。”晏斐切了一声。
“就你还进黑道?”曹阳磊故意问。
“诶,这什么话?”晏斐不乐意了。
“你个文化兵还想上战场?得了吧!”曹阳磊用了激将法。
晏斐怔了一秒,不怒反笑,“哦~曹阳磊,你想激我?休想!道上全是老头子的人,我还不得被看得紧紧的,我可不傻。”
“看不出来啊,这么聪明?”
“好歹我也斯坦福经济硕士。”晏斐高贵冷艳的说。
“你看,你老爸叫你读书还是有用的吧?”曹阳磊阴险的笑了。
晏斐眯了眯眼睛,“老狐狸,你尾巴露出来了,别把话题扯远。我,老,婆,在,哪,个,医,院?”
“不知道。”曹阳磊是真不知道。
“打电话问。”
“不好吧。”
“好得很,就说我叫的。”晏斐带着冷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曹阳磊若无其事的打开了手机,当真打了,按了免提,想到停也没人接,他朝晏斐提了提眉毛晏斐失望的抿了抿嘴,曹阳磊收好了手机,他知道邢舒婕把手机调了静音。
“现在怎么办?”曹阳磊问。
“过会儿再打。”
“要不你用你自己手机打吧?”曹阳磊说。
“你以为我傻?我用自己手机打,你就可以给老头子通风报信了。手机给我,上交。”晏斐夺过了他的手机,放进口袋。
“你就知道我家没固话?”
“你可以试试。”反正他已经切断了他家的通讯电缆,甚至WiFi都切断了,当个“潜逃者”怎么可能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
“从现在起,你哪也不能去。”晏斐说,“我信不过你,你能看着我老婆就能出卖我,你现在就当看守着我得了。”
“大少爷,不用这样吧。”曹阳磊欲哭无泪。
“用。”言简意赅。
“要我说,你不如回去一趟,跟你老爸把话说清楚,他现在正想你呢,说不定一说就达成共识了呢?放你一马也不是不行。”
“他能拿我怎样?他放我老婆一马才行。”
“那你去说说嘛。”
“和他没法好好说话。”晏斐头一偏,“老倔驴,死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听不进别人的话。”
曹阳磊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倔驴,“唉。”他叹了一口气,“你也倔他也倔,苦就苦无辜的邢舒婕啊……”
晏斐闻声看向他,“你说什么?”
“不是吗?你们俩针锋相对,邢舒婕夹中间,她能怎么办?她兴许还能劝劝你,那她能劝你爸吗?不能啊,所以她只能顺着两边呗。”他发现晏斐脸色变了,不再倔强,于是趁热打铁道:“你说一,你爸说二,她选一还是二啊?她还有本事选个一点五不成?所以说啊,当然——你别介意哈,姐弟恋,女的太辛苦了,大几个月就算了,两岁以上那真是太辛苦了,付出的宽容和妥协多到不计其数,所以说女孩子更喜欢大叔,而不喜欢比自己小的,就这个原因。一个是被别人宠,一个是宠别人,傻子都想被人宠。”
晏斐忽然沉默了。
“你也别倔了,那是你爸,他不会拿你怎样,你们俩怎么吵架他也多少会记得你的话。别让邢舒婕替你出面挨枪子,你们两个人被你爸爸针对的意义是不同的。”曹阳磊说,“干点实事,爱如果光靠说,一点用也没有。你也在行动上保护一下你女人,你自己一个人跑了,她怎么办?现在这种女人不多。”
“我和她能在一起不?你觉得。”晏斐闷闷地问。
“那我怎么知道,反正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挺认真的,不管能不能成,至少别不了了之。”这是曹阳磊的心里话。
晏斐刚走的那段时间,有一次他发现邢舒婕下班一上车就哭了,她把头低着,长发垂在两边,但他依然看到了她滴落的眼泪,他们装作没看到,但是车里频繁的吸鼻子声音极其突兀。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也正是因此,他对邢舒婕渐渐由有些嫌恶变成了同情,邢舒婕在他心里的形象由拜金不要脸变成了隐忍而逞强。
晏斐似乎动摇了。
“她真的挺辛苦的。”
晏斐看向他,眼神深沉而安静,然后他看到晏斐垂下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曹阳磊知道王正衡一定会隐瞒孩子的事,果然不出他所料,王正衡没有提到一句孩子的事,就淡淡说他走后他让邢舒婕搬了家,理由是让邢舒婕隔绝媒体,把事情藏好,晏斐没有多心。父子俩难得平静的对话。
“我知道你会提前回来,说吧,你回来想干什么?”王正衡问。
“我不要那个学位了,我来求一个答案。”
“你想知道什么?”王正衡微笑地问。
“我和邢舒婕,你到底同不同意?直接回答。”他不打算再拖下去,不同意拖也没用,不如把矛盾挑起来,趁着邢舒婕不在,他独自面对这种情况,不要她再被卷进来受伤害。
“不同意。”
“果然。”晏斐笑了笑,然后有些愠怒地看向王正衡,问:“为什么?别跟我说配不上。”
“你有未婚妻。”
晏斐大吃一惊,“真假?”
“真的,程暖,小时候定好的。”
晏斐“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难怪,我就说怎么小时候每次我回家,程暖都会来玩。”他徘徊了几步,“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要早点说……”我也好早几年跟你翻脸。
“你会听我的吗?而且你们结婚,又没说必须要恩恩爱爱,我们更侧重于这个缔连关系。”
“然后我跟她给你们四个生个一儿半女的,就任务完成了?我告诉你,我就算结了这破婚,你看我去不去外头养一堆情人。”
“那些就是你们两人的事了,如果她同意随便你。”
“我想干嘛还要听她的?我凭什么听一个女人的话?”
“你不是一直挺听邢舒婕话的吗?”
“这不一样,胡乱给你塞个老婆你要吗?”晏斐觉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有力气没处使,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所以你们需要培养感情,你程叔叔本来建议明年让程暖去法国陪你的,谁知道你自己回来了。”王正衡很平静,和暴跳如雷的晏斐形成鲜明对比。“儿子,你这脾气需要磨啊,程暖这事的确可以磨磨你的脾气。”
“我脾气好着呢,不用磨!”晏斐瞪着眼睛回击。
“等你哪天不再暴跳如雷,你才真正成熟,你现在只是接近成熟,还差了这一步。”
“谢谢您嘞,那也不用这样,这叫打催化剂,不叫磨合成熟。”晏斐被他气的要吐血。
“我跟邢舒婕说过,你对待这种突发事件不够成熟,不过你们两个也挺好玩的。”
“好玩?你以为看小丑吶!”晏斐坐了下来,不想看他,过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义正辞严了起来:“程暖我不要,这娃娃亲取消行不行?”
“平静了?”
晏斐不动声色,他是求人的那个,自然得放低架子。“平静得很。”
“那我就能跟你说话了。”王正衡还笑了,就像看着小孩子撒泼撒累了一样,“这娃娃亲,不只是结婚,也是资产合并,表面上是你们两个结婚,实际上是她家和我家产业合二为一。”
晏斐面不改色,问道:“是吗?那我还能继承到哪一块啊?”
“全部。”
“嗯?”晏斐挑眉。
“到时候是两家合资,你代理执行官地位,身后由我们家和她们家两家支撑,等你们生了孩子,满了岁数以后,这个企业就是那孩子的。”
晏斐往后一靠,状似开心的笑了起来,“哦~就是说站稳主导地位是吧?”他脸色沉了下来,“那人家傻啊?凭什么乖乖做第二?”
“我收购了他们五成资产。”
晏斐恍然大悟,一脸惊喜道:“一半命脉在我们手里,他们只能屈于被动。”
“是啊。”王正衡笑了笑,没有表现出多少开心。
晏斐笑了起来,然后褪下了笑容,认真地说:“所以,我就是傀儡。是吗?”
王正衡皱眉:“怎么会是傀儡,没人会架空你。”
“我是老板,但是有实权的是你们和程家人,我只负责发号施令,由于他们还有一半命脉在自己手里,他们如果豁出去了,随时可以撤资。你无法完全控制住他们,而我和你那时必须同心,所以我对程暖不论如何都得做好样子,五好丈夫最起码得做到三好,我得因为这种事业婚姻被绑一辈子。”
“别想太多,你把你自己想得太可怜了。”
“对啊,我不可怜,我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老婆还不敢怎么管我。那邢舒婕呢?”晏斐一字一顿地问。
“给她一笔巨额分手费。”
“她是三陪吗?玩完了就给钱打发走。”晏斐冷笑。
“小斐,看来是我太惯着你了。”王正衡忽然说,“我定好的事还都任由着你发一通火。”
“又想关我了?来吧。”他坐着不动,并着伸出了手,“这次我不砸门,也不可能有她来求情,我给你关,关死更好。我就不用娶程暖了。”
“你想用死来威胁我?”
“不行吗?”晏斐紧盯着他。
“行,当然行了。”王正衡笑了,“只要你舍得让孩子没父亲,尽管死。”
晏斐一愣,什么没父亲?孩子?
“你和邢舒婕的亲生儿子,DNA都验好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亲生父子关系。”
晏斐顿时就呆了。
“家里不是没有你的血样,验个DNA易如反掌。”王正衡说,“孩子已经八个月了,长得像你多一点。孩子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她来找我,然后就离开了,真不知道你傻坚持什么,人家早就放弃你了。”
晏斐呆在了原地,他一时无法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