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怪事。
民国十三年冬,老瞎子杨老二带着俩徒弟,赶着老马,驮着一车古卷经文,赶往黄河边。
这天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天色阴暗,浓得像墨一样,三人不再赶路,免得像无头老鼠一样,到时候撞了长毛是小事,撞了邪性就亏大了。
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往往流窜着各种背景的土匪,也有躲战乱的老百姓,山里的狼往往这个时候是最活跃的。
大冬天的,食物缺乏,许多动物都进入了冬眠,可是狼不会。越是寒冷,狼对食物的需求就越大。
所以常常有狼在下大雪,刮刀子的时候,跑到村里去偷牲畜。咬住猎物的脖子就往山上跑,狼狗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有时候非常邪性的是,无论狼狗叫多么大声,主人都听不到,更不要提拿着猎枪去追狼了。
第二天主人起来的时候,只能看到圈里的牲畜少了一只,雪地里有狼的脚印留下。于是主人骂骂咧咧地赶着狼狗,就顺着脚印去打狼,可是往往最后什么都找不到,或者只能在一个洞穴旁看到咬得不堪入目的骨头架子。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最糟糕的莫过于在赶路的时候撞邪了。民间人称鬼遮眼。就是说如果你夜里赶路,走着走着,就走上了另一条路,一条根本不存在的路。
等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想往回走,却走不回去了。
这个年头,光景是一天不如一天,好东西都被那些当官的打仗的搜刮完了,老百姓守护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勉强度日。闲暇时分,就有这些荒诞不经的事传出来,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三人在一处很久都没有住过人的破茅屋里躺下,这条路在古时候是南北经商的一条要道,许多商旅南来北往,带着发财梦,走了走了一趟又一趟。
现如今,这条路已经荒废了,走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老瞎子杨老二抽了一口烟袋,磕去烟灰,盘膝坐在火堆旁,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又皱了起来,半晌后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老马呼哧呼哧,冷冷的空气里有白气吐出,似乎今日格外躁动。
老瞎子的大徒弟赵胡中年光景,生的肌肉虬结,胡子拉茬,然而面色却白得可怕,那种白,不是正常的虚弱,而是死人的惨白。
“二爷,”大汉赵胡突然开口了,浓浓的陕西口音,“没有办法了吗?”
老瞎子摇了摇头。
一旁的小徒弟穿着中山装,做书生打扮,正拿出草料喂马,闻言冷冷一笑,“早说不要去那儿了,嘿嘿,我算是明白了,我们都是活该。”
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连地道的京腔都失真了。说完,又低头去喂马,仿佛身边的两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老瞎子没有接话,赵胡也神色阴晴不定。
天越来越冷了,温度越来越低,赵胡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向火堆旁靠了靠。
“谁知道******那么邪性,一旦沾染上,甩都甩不掉,他娘的。要不然老子也不去那个地方找死。”赵胡取出一面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黑色的眼球上凸出,血丝遍布,脸色越来越白了。
“******,咋这么瘆人的慌。”赵胡收回铜镜,躺在地上,随手拾起一根干枯的草茎,噙在嘴里,暼了一眼正在喂马中山装,“你就别喂了,反正你也要死了。”
“我死不死与你有什么干系。”中山装青年愣了一下,忽然生气地顶道。
“呦呦呦,还生气了哈。”赵胡笑了笑,抓起一把枯草,向中山装青年丢了过去。“哈哈,放心,上路我们一起,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青年有些无语,不再和这个没脑子的纠缠不清。
老瞎子杨老二叹了口气,“不吵了,吵的山鬼生气了,黄泉路上就不好走了。老二,再给我装一袋烟。”
中山装青年翻出包里的烟丝,帮师傅装了一烟袋,递给杨老二。瞪了瞪师兄赵胡,却不料赵胡已经侧身躺在草地上,鼾声渐起。
中山装青年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露出苦笑,拿出一条厚褥子给赵胡盖上。青年无意间瞥见赵胡的脸,突然心脏狂跳,声音有些嘶哑,想要说话,却张不了口。
突然背后被猛拍了一下,接着就是赵胡大喇喇的声音,“我刚刚放水回来,你在干啥呢。呦,师傅他老人家这么早就睡了啊。”
中山装青年再也受不了了,啊一声尖叫了起来。那张脸,就是老瞎子杨老二的脸,可是,可是前一刻,师傅不是还在问自己要烟丝么?自己来给师兄盖褥子,然后师傅的脸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个人是谁?真的是自己的师傅吗?还有后面的,真的是自己的师兄吗?中山装青年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时候,那张脸忽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个恶毒的笑容,中山装青年的头皮开始发麻。再看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中山装青年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三天后,黄河边,彼时,落日正圆,一辆马车,一匹老马,老马不安地低声嘶呜。
杨老二一行却消失无踪。
车上的古卷经文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腐败味道,带着淡淡的血腥。
第二件怪事。
此时,南边,不知名山村,不知名地点。
陈老鬼带着道上的好手,连夜打出盗洞,趁着天还不明,下了墓。
陈老鬼是个老瓢把子,贩过大烟,买卖过人口。辛亥革命那年,在武昌买女人,被革命军强行剃掉了辫子。结果第二天,剃他辫子的兵和长官的人头就被挂在了城楼上。
同样是傍晚时分,陈老鬼从墓里爬出来,脸色十分阴沉。显然和他一起进去的都折在墓里了。
在外面把风的青年小生,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陈老鬼摆了摆手,眼睛闪过一抹猩红,一拳打在小生的后脑勺上,小生当即人事不知。
陈老鬼始终黑着的脸更黑了,拔出匕首,正要解决青年小生。
突然墓里传出阴沉的号角生,声音瘆人,陈老鬼面色一变,猛地看向盗洞,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扎下去的匕首顿时停住。
第三件怪事。
始皇三十六年,秋天,有一个使者从关东走夜路经过华阴平舒道,当时天已经很黑了,人困马饥,众人都打着火把,匆匆忙忙赶路,休息不得。
这时候,有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在队伍面前出现,拦住了使者,手里拿着一块玉壁,说:“替我送给秦王。今年祖龙大限已到。”
使者问他缘由,那人忽然就消失不见了。使者顿时大为惊恐,加快了赶夜路,以为撞了邪。
回到咸阳,使者捧着那块玉璧,向秦王陈述了所遇见的情况。
始皇沉默了好一会,说:“看来山里鬼怪不过能预知一年的事罢了。”
退朝的时候,他又说:“祖龙就是人的祖先。”
当年嬴政故意把“祖”解释成祖先,祖先是已死去的人,因此“祖龙死”自然与他无关。可是他没料到,他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
始皇让御府察看那块玉璧,竟然是始皇二十八年出外巡视渡江时沉入水中的那块。
始皇心中惴惴不安,觉得事情太邪性了,为此事进行占卜,占卜的结果是迁徙才吉利。
于是当年始皇迁移三万户人家到北河、榆中地区,每户授给爵位一级。
这一年七月丙寅日(秦历以十月为元旦,献玉壁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了),始皇在沙丘平台逝世。
棺材放置在既密闭又能通风的辒凉车中,让过去受始皇宠幸的宦官做陪乘,每走到适当的地方,就献上饭食,百官象平常一样向皇上奏事。
从井陉到达九原。正赶上是暑天,皇上的尸体在辒凉车中发出了臭味,就下令随从官员让他们往车里装一石有腥臭气的腌鱼,让人们分不清尸臭和鱼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