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总不能理解,我当年据说是叱咤武林的娘为何会甘愿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切。我至今仍然记得他在小屋里等待爹爹的样子,将一身朴素布衣穿成空谷幽兰般芳香迷人的样子。她很少有机会看见爹爹,每一次与他相处都如同投奔一场盛大的幸福。
恍如彼时,我面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当他的手从青衣的袖子里伸过来,交叠的握上我的双手时,那种妥帖的安稳和归宿般的幸福。
我以为我生命里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便是对叶家人的仇恨。时至今日,来自长安的莫容宣像一盏澄明的灯火,将我原本阴郁的天空照亮。
我的伤势大好已是半月后的光景,那些与他在一起的朝朝暮暮,总是让人觉得时光在飞逝。
我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提议,我更想不到,能够陪我一赏这江南古老小镇美丽风景的,是这救我性命的,素昧平生的男子莫容宣。
“不知慕容宣能否有幸邀请叶笙姑娘春日一游?”他说得太过诚恳,不像是做作的姿态以搏我展颜欢笑。
所以尽管暮春的天气微有小雨,我们还是十分有兴的撑伞出游。
走过青石迤逦的长街,看过胡同里各色是新的小玩意,随他的步子多不到卖小吃的铺子前,一串鱼丸,或者老板手中的冰糖葫芦。
他撩一把青衣的袖子,伞下的人笑得十分温润,他:“叶笙你看你,吃的满嘴都是。”
我微一诧异,低头才知他纤长的手指拂过我的唇畔。他伸手给我看,一粒散碎的糖屑,却不忘笑我;“你羞不羞?“
不羞是假的。随他登上高楼,一览烟雨迷蒙中山水如泼墨的景致,明明是向南的长窗微风习习,扑在脸上微凉的雨意,我却觉得双颊滚烫。他指点我看远处的城郭,又回头,看更为遥远的北方。他说:“叶笙,在很远很远的烟雨里,有我的家乡长安,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那一双映着江南雨水的弯弯双眸,让人注视着就深陷其中,不能说不好。
我忘了我到底给了他怎样的答案,彼时彼刻,我不再记得叶家和那些深深烙映在我心上的仇恨。
小窗微雨,满楼风绪,那清雅俊朗的男子,笑望着我吹一曲笙歌。笙歌散尽游人去,我们在灯火阑珊中下楼,我落于他身后,我对这满天微茫抑下深深叹息,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你记住,这一生他陪你曾上高楼,将天涯路都望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