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知了庵成了太极堂的临时聚会处,警卫森严,有晁凌风在这里坐镇,想前来讨野火的人,势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但太极堂的弟兄不敢掉以轻心,内外警戒十分周密,天一黑,气氛益形紧张。
冷剑一群人已经走了,他们另有秘密藏身的地方。
其实并不算隐密,由紫霄散仙出面,借住在东湖颇有名气的紫虚观内。紫虚观自从观主道宏离观避祸之后,便闭上了观门,观中那些平素不规矩的老道们,有的散了,有的躲起来,剩下的总算有闭观苦修的机会,不敢再到外面逍遥。
紫霄散仙与冷剑,曾经与逍遥仙客打过交道,借住仙客门人的道观落脚,当然不会有困难。
冷剑目前不再孤单,真正够交情的朋友,以及真正有风骨的侠义英雄,逐渐认清了柏大空的本来面目,站在冷剑一面共患难,所以他身边的人逐渐增加,实力渐壮。
二更末三更初,负责警戒的电剑严涛,背着手从丹室的外廊,缓步踱向前面的偏殿,抬头便看到左方的墙头上,站着一个黑影。
星光朗朗,他看清那人戴了鬼面具。
“呵呵!”他大笑:“算算你们也该来了,何不下来谈谈?”
“谈什么?”鬼面人问:“严老兄,你似乎毫不介意有人入侵呢?”
“陈公套那边,咱们派有人卧底。”冷剑朗声说:“那位柏老大柏盟主,怕晁凌风去找他算帐,紧张得睡不着觉,哪有工夫再派大量人手来送死?陈公套绝对阻止不了晁凌风自由出入,因为晁凌风曾经自由出入过。你们来,决不会是入侵,天绝谷主不会是偷鸡摸狗的卑劣小人,何必介意?”
墙头上.又多了四个鬼面人。
“这种估计是不是大胆了些?”鬼面人间。
“估计无所谓大胆不大胆,而是事实。天绝谷主一代魔中之尊,咱们也是侠中之雄,双方都是以好汉的面目,为义理而扬剑挥刀。当初咱们袭击天绝谷,是正大光明挑战叫阵,我相信贵谷主也会光明正大的,与咱们以好汉面目了断。咱们等候贵谷主的回音,就是对贵谷主有英雄好汉的看法和尊敬,咱们是尽其在我,至于贵谷主是否有这份风骨豪情,那是你们的事。”
墙头上,又多了八个鬼面人。似乎,摆出的姿态真有入侵的气势。
“唔!你们是本谷的人尊敬的对手。”
“好说好说。”
“我知道知了庵所发生的事故。”
“那几个戴鬼面具的人,身份已经查出来了。”电剑说:“全是些恶名昭彰,为江湖同道所不齿的牛鬼蛇神。最重要的是,咱们发现他们的鬼面具,与你们的鬼面具小有不同,今后不会再弄错了。”
“要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不必了,这种平常的事,根本不值得去查底细,只要提起纲领,一切都顺溜了。诸位是来谈呢,抑或是传贵谷主的口信?何不至室内小坐?”
“咱们本来奉谷主之命,前来让诸位紧张一番的,岂知白费工夫,诸位悠闲得很呢!严老兄,你该知道我是谁!”鬼面人嗓音一变:“二十年,音貌不改。”
“哦:天绝谷四大使者之首无常使者寇达隆,寇老兄,声音确是不改。”
“请转告景大侠……”
“别挖苦人了,这里再也没有侠了。”
“好,那就请转告荆门山庄景庄主,明日午正,天绝谷的人,与诸位在新淤洲水母祠见面,希望除了你我双方的当事人之外,不相干的人不要参予。如果你们害怕,可以不来,过时不候。”
“咱们准时赴会。”电剑郑重地说。
“咦!你作得了主?你不问问景庄主……”
“咱们是人同此心,在紫虚观的人,人人都可以作主答应贵谷的邀请,够明白吗?”
“唔!气势很壮,明天见。”
“明天见。”
黑影连闪,瞬即失踪。
新淤洲与鹦鹉洲相对,比鹦鹉洲小得多,洲上没有居民,只建了一座小小的水母祠镇压江流,平时很少有人前往看洲上的水鸟,既非风景区,也不是游览处。
午正前半刻,两艘快舟泊上了新淤洲的滩岸,十八位目下侠义道的高手名宿,跳下船毫不迟疑地向洲中心的水母词走去。
除了伤势仍重的夜游神陆光之外,冷剑亲朋好友全来了。游僧昙本穿起了很少穿的僧袍,正式披起袈裟。紫霄散仙玄真也穿了道官服,他本来就是武当的道官正一真人,以堂堂正正的身份予会。
二十年来,第一次正邪双方拔剑兵戎相见。
水母祠前,三十个鬼面人列阵迎客,高高矮矮有男有女,极为壮观。所戴的鬼面具没加绘獠牙,在正午的阳光下依然鬼气冲天。
侠义道高手昂然而进,冷剑景青云与乃妻女飞卫一马当先,女儿魔莺景春莺后跟,她一身黛绿劲装十分抢眼,剑插在腰带上,脸色冷森杀气腾腾。
伺内迎出五个鬼面人,在阵心迎客。
三十七比十八,天绝谷的人多了一倍。
双方列阵,面面相对。为首的鬼面人独自迎出,冷剑也独自上前。
“二十年久违,景兄风采依旧,郝某却是老了。”鬼面人抱拳行礼道:“豪气不复当年。看了诸位义无反顾的豪情,郝某东山再起的打算,成功的胜算恐怕不多,今天的江湖倩势却对诸位不利,郝某真该因势利导,用尽机谋争取成功胜算的。”
“郝谷主如使用权谋手段,的确成功有望。”冷剑沉着地说:“以日下的情势来说,景某两面树敌,四面楚歌,妙手空空的崛起,已经是景某致命之伤,只要谷主向柏太空稍假以辞色,贵谷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再互相利用,景某这群过了气的老朽,已注定了在江湖除名的下场。但谷主不作此图。深令景某不解。”
“呵呵!郝某曾经是不世之雄,不屑与妙手空空那种城府极深居心难测的人打交道.与其日后祸患无穷,不如早作了断。其实,景兄也可以和柏大空打交道。”
“哈哈!英雄所见相同,景某自问光明磊落,不配与妙手空空那种人打交道。二十载仇怨牵缠,你我之间正邪不两立,相信双方都耿耿于心,无日或忘,早作了断,以免将仇恨带入坟墓,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郝谷主,景某这十八个人,如果全部埋骨此地,天绝谷今后就可以横行无忌号令天下了,算是道消魔长,天意如此吧!就请划下道来。”
“景青云,你到底想要什么?”天绝谷主沉声问。
“天绝令决不许重现号令江湖,除非景某这些人死了。”冷剑也沉声说。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就可以阻止得了天绝令重现吗?”
“景某这几个人,只知尽其在我,不问其他,结果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立身行事的宗旨是否合乎道义。每个人都自私自利安生伯死,这世间实在不怎么可爱了,是吗?”
“你我在这里残杀,两败俱伤似成定局。”
“可能的。”
“妙手空空那些人,就可以领导江湖雄霸天下,任所砍为。”
“那可不一定哦!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换旧人,武林毕竟还有人在,卫道志士颇不乏人。至少,妙手空空那群人,就很难过得了晁凌风那一关,他江湖霸主的宝座还没到手呢!想坐稳谈何容易?”
“套用你的话。那可不一定哦!”天绝谷主冷笑:“晁凌风那小子死心眼,他只过问追凶的事,对江湖局势漠不关心,他不是卫道的材料。”
“也许如此,但景某相信侠义道必定后继有人。”
“要等多久?”
“谁知道呢?日后的事,咱们这些入土近半的人,没有操心的必要,是吗?”
“确是如此。假使郝某向你说,天绝令不再出现,你相信吗?”
“出于阁下之口,景某深信不疑。”
“现在,你听清了,我血手天绝郑重宣告,天绝令从今起黄土长埋。”
“郝谷主,我冷剑景青云也郑重宣告,从今始不过问江湖事,荆门山庄欢迎话旧的朋友。”
“一言为定。”天绝谷主击掌三下。
“天日共鉴。”冷剑也击掌三下。
“景兄,九荫神荼那些人,必将用计来对付你,你应付得了吗?”
“一比一,在下还可应付。昨天在下与铁罗汉照过面,他如此而已。小女也与五通妖神不相上下,看来这些老魔并没有传闻那么可怕。总算万幸,铁罗汉与五通妖神已经死了,是被晃凌风和飞燕杨姑娘击毙的。”
“我知道,你们知道还有哪些人吗?”
“最可怕的该是九荫神荼申公化,和夺魄狂生柯茂。小女大概可以对付得了。我,恐怕支持不住。”
“令援真对付得了?”
景姑娘淡淡一笑,举步上前、
“前辈要不要试试?”她气势汹汹:“听家父说,谷主的玄门绝学纯阳真火已臻化境,晚辈不甘菲薄,练了几年佛门天心正法,请前辈不吝赐教。”
“春茸,不可无礼!”冷剑急叱。
“你算了吧!”天绝谷主向景姑娘说:“我看到你与五通妖神相搏,显然你的经验还差得很远,在基本武功上,你只比他强一分两分而已。强一分两分是靠不住的,任何几微的变化,都可以使你失去那一两分优势。”
“那时前辈也在场?”景姑娘惊问。
“远在里外的山林上观战,没赶上。”天绝谷主淡淡一笑:“如果赶上了,天知道会有什么结局?那位披了一身儒衫的夺魄狂生柯茂,比五通妖神强一倍,你有自信胜得了他吗?”
“我不怕他。”
‘找晁凌风?”
“他有他的事,晚辈不希望他卷入这场是非中。”
“九荫神荼五个人,设下陷阱全力一击,只毁了晁凌风一件青衫。”
“真的?”不但景春莺吃惊,冷剑一群人也不敢置信。
“半点不假,我是在一旁目击者。”
‘这……”
“去找晁凌风吧:他可以助你们度过难关。”
“不,那不是他该管的事。”景姑娘一口拒绝。
“呵呵!好吧!”天绝谷主大笑:“景兄。诸位,希望后会有期,后会时咱们都已是与世无争的遗世者,这世间没有咱们这些老朽可争的事了,珍重再见。”
“珍重再见。”冷剑真诚地抱拳说。
晁凌风住进府城,住进颇有名气的平湖门内鸿宾老店。邻房两间,安顿飞燕杨娟和她的四位侍女。
鹦鹉洲的约会的书信,已经由冉堂主托府城的名人交公冶帮主,会晤期是三天后的正午,后天,就是决定性的一天,他不怕有人来生事挑衅。
一个横定了心的人,决心与意志可以克服困难。行动也必定是进取磊烈的,前来挑衅的人将面临猛烈无情的打击,后果极为可怕。
妙手空空已经是青龙帮的后台,各路英雄好汉事实上的盟主领导人,岂肯坐视龙王帮主陷入困境?因此必定全力支持公冶帮主,鹦鹉洲之会风云变色,晁凌风的处境将极为险恶。
晁凌风无视于险恶,他甚至拒绝太极堂的人参与。
他的打算,让杨姑娘忧心仲仲,食寝难安,这简直是玩命,怎么不令人耽心?糟的是姑娘的伤势,十天半月休想离床,这是说,他必须单刀赴会,面对数百青龙帮的亡命,和妙手空空的无数一等一高于名宿。
晃凌风一点也不在乎,他有把握让妙手空空那群人不敢出头,在公理与正义下,这些打起旗号称雄道霸的高手名宿,怎敢冒大不题出面替屠杀平民的凶手撑腰?所以他不将妙手空空那群人计算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