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
一壶茶终于喝光,他招来店伙,给他来两壶酒,四味下酒菜,独自小斟慢酌地,自得其乐了。
店伙颇感诧异,这位客官所等的人,或者是等他的人,怎么还没来?
店门口,出现一位粗壮的庄稼汉,身后跟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小村姑。
壮汉挟了一个长布卷,小村姑挽了一只小竹篮,两人驻步向店堂内张望,脚下有点迟疑,似乎在捉摸该不该进去。
他们看到了晁凌风,看到晁凌风泰然自若小斟慢酌。
最后小村姑一打眼色,毅然领先举步入店。
壮汉本来已举步跟入,但警觉地向官道前后扫了一眼,眼中有警戒的神色。
略一迟疑,随即移至店门侧方,目光不时从门内移至门外,并且很留意着店里外的动静。
晁凌风盯着走近桌旁的小村姑,脸上有怪怪的笑意,是属于猫儿盯着爪前小老鼠的笑脸2
“你最好赶快走。”他说:“要不了多久,陈公套那些人就会赶来了。”
“你……你约了他们?”小村姑似乎打了一冷战:“你……你真的要……要和他们合……合作?”
“正确的说,是我故意现身,引他们来找我的。”他拖出右首的凳子示意小村姑坐下:“我不会与任何人合作,我只管我自己的事。任何人的纷争皆与我无关,那些都不关我的事。”
“你相信家兄是沉船一案的主谋吗?”
“在我查出确证之前,我不信任何人空口白话的指证!冉姑娘,既然你来了,这样很好!”
“你是说……”
“请转告令尊令兄,当我需要他们出面作证时,希望他们能堂堂正正地与我打交道,不要玩弄任何花招。”
“家父家兄绝对信任你的公正,因为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打击我们,但你没有,一直不曾向我们兴师问罪,可知你不是一个轻信谣言的人。”
“谢谢你们的信任。”
“晁爷,我请求你前往见见家父。”
“时机末至,该去时,我会去的。”
“我这次可是诚意的……”
“呵呵!你每一次都是诚意的,只是这次不敢摆出强请的态度而已。冉姑娘,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这次没摆出霸王面孔,显得更为可爱。”他半真半假风趣地说:“你知道吗?女孩子凶霸霸地野心勃勃,毕竟不是什么动人的事。男人们会敬鬼神而远之的。好了,冉姑娘你可以走了,你的处境非常的危险,你知道是为什么?”
冉芳华姑娘脸上涌起一片婿红,羞赧地白了他一眼,这才是少女们真正动情的羞喜神色。
那位矮脚夫的明亮大眼中,涌起另一种光彩。
“我等你来。”冉芳华的语音柔柔地,低下头掩藏自己的羞窘神情:“我会完全信赖你、像是信赖我的爹娘,和我信赖的菩萨。”
她转身急步走了,似乎没有勇气面对她不敢见的债主。
一个少女完全信赖一个年岁相若的年轻异性,弦外之音已表示了她的少女情怀。
晁凌风楞了一刹那,摇摇头重新为自己斟酒。
这一阵子,他接触过不少异性,似乎这些姑娘们都是才貌双绝的娇娃。
可是,也似乎一个比一个骄横,野心勃勃都想出人头地,没把男人看在眼下,甚至都想把他踩在脚底下任意摆布。
惟有在不正常的情况下,才表现出女性特有的风情,而那点风情也是难以令正常的男人接受的。
“这年头,咱们男人是愈来愈难混了,恐怕要不了多久,牝鸡司晨这一天就会到来。” 他一面喝酒,一面摇头晃脑大声自语。
喝到第三杯酒,前后左右四张食桌客满,分别坐了一些相貌惊人稀奇古怪的男女,总数有二十出头。
最后,一个人到了他这一桌,拖出对面的长凳落坐,顺手把竹杖倚在桌旁。
“多来几壶酒,添几味菜。”不速之客笑吟吟地说:“我作东,咱们好好亲近,呵呵!”
“呵呵!少来这一套。”他也怪笑,断然拒绝:“在我的家乡,俗语吃人家的嘴软。吃了人家的东西,就不能把人家当仇人,说人家的闲话飞短流长,这是道义。所以,柏大空,我不能吃你的东道。”’
“唷!有这么严重?”柏大空仍然笑容可掬:“真把我看成仇人?”
“呵呵!比你所想象的更严重。”他的怪笑也依旧:“岂只是看成仇人?本来就是仇人!我晁凌风再三再四受到阁下谋杀、陷害、嫁祸、凌虐之后,难道放得下丢得开?我还没有这么好的修养,毕竞我还年轻,难免愤恨难平,心有不甘。”
“老弟,这总不能全怪我,你的表现,也的确像是天绝谷的人,对不对?”
“一点也不对。柏大空,你是个前辈,是个枭雄,而我也相当成熟干练,我不希望你用狐狸的态度和我打交道,更不希望你是个没有担当的胆小鬼懦夫!你所做的事,你的本来面目,几乎武昌府所有的人都是一清二楚,而你居然还厚着脸皮说这种话,你不觉得羞耻和怯懦吗?有什么话,你就直截了当说吧!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总不会希望我毫不留情的侮辱你吧?”
“唔!似乎休有什么话要说。”柏大空笑不出来了,晁凌风这番话锋利得令人受不了。
“不错。”晁凌风自顾自斟酒。
“你先说说看。”
“我要黑煞星金坤。其他仇恨,一笔勾销。”
“他已经招了供……”
“我要亲自问口供,这是我的事。”
“你要知道,青龙帮是受害人,损失了几千两银子,青龙帮有权了断,已经不关你的事了,除非你是青龙帮的人。”柏大空那种邪笑又出现了。
“什么?”晁凌风显然不明白话中的含义。
“青龙帮已经开了几次法堂.仍在继续搜捕主凶。开法堂,外人是不许参与的,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让你插手,那就是成为他们的自己人。”
“好妙的主意。”晁凌风冷笑。
“公冶帮主有一个好女儿,公冶纤纤。这丫头很喜欢你,公冶帮主对你更是十分满意。假使你做了他的女婿,岂不成了自己的人了?”
“这是哪个王八蛋的混帐主意?”晁凌风将酒杯摔在地上打得粉碎:“我宁可去做无常鬼的女婿,去讨一个母夜叉做老婆,也不要娶公冶纤纤那种横行霸道的女人。”
“哼!你骂人骂得很绝很毒。”柏大空冒火了。
“哼!更毒更绝的话我还没有出口呢!沉船案我是受害人,我有权查个水落石出,我只要黑煞星金坤,其它免谈,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也许,另有解决之道。”柏大空又换上笑面孔。
“我在听。”
“帮我对付天绝谷主,为江湖人士主持正义,我负责向公冶帮主讨黑煞星金坤交给你。”
“又是混帐主意。”晁凌风这次挥洒壶了,修养真差劲;“我不是江湖人,我不懂你口中的所谓正义是什么狗屁!我与天绝谷主无仇无怨,我也不认识他是老几,你们二十年前的是非与我屁相干,而你近来的手段简直卑鄙无耻得不像个人样,你居然……”
邻座传来’一声阴厉无比的冷哼,站起一个身材修长,白发如银脸色泛青的佩剑老人,身形一晃便到了桌旁。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风随之而至!
“小辈,你在一位老前辈面前,无礼猖狂得离了谱,嘲驾挖苦刻毒到家。”白发老人语音冷厉无比:“到底是哪一个不知死活的高人,调教出你这种没教养的狂妄弟子,老夫……”
“你又怎么啦?你又是那一个不知死活的高人?”晁凌风毫不留情地反问。
“他是威镇大河两岸,名动天下的一代霸主。”柏大空在旁接口:“九阴神荼申公化,王屋山白杨堡的申公堡主,北地群豪的司令人。”
“哼!我不认识你是老几。”晁凌风冷冷地说:“我晁凌风也不是小鬼,不怕你这神荼唬我、”
九阴神茶修养更差,激怒得火冒三千丈,青灰色的怪手一伸。扣住桌子猛地一掀.要将食桌掀飞出店外。
晁凌风的左手,及时按住了桌面,长身而起。
沉重的厚木八仙桌仅跳动了一下,杯盘格格震动,桌子本身也发出了怪异的响声、阴气流动,劲气袭人。
“你玩这种游戏未免太老了。”晁凌风阴森森地说:“九阴真气还算不了武林绝学。你这八成火候距阴极阳生境界,还差一大段距离,你这辈子不可能有任何进境了。阁下,咱们到店外好好亲近,不要在这里拆人家的店。”
他猛地身形微挫,虎目中冷电四射。
九阴神荼手一松,踉跄退了两步。
对面坐着的柏大空脸色一变,连人带凳滑退了三尺,似乎桌上传出无可抗拒的潜劲,把人硬震而出骇人听闻。
全店的食客,惊噫而起。
前后左右四张桌。各站起一个人,一僧、一道、一儒生、一女人,年纪皆在花甲左右的人。
四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面对着晁凌风,八支手有四种形式攻出:拳、掌、指、爪,遥向中间聚力一击。
对面的指距离最远,比晁凌风后面用爪进攻的老女人远了一倍,令人难以置信的可怕指劲,从退后的柏大空右肩上方呼啸着越过。
几乎误伤了柏大空,因为柏大空右肩的衣衫突然出现一条寸宽的大缝,布帛变成了粉末。
而晁凌风身后邻桌那位老女人的手爪,距背心不足三尺.但无形的劲道也是同时到达。
可知老女人的爪劲速度,比从前面发指的老儒生慢了一倍以上,而配合得恰到好处,四方袭击的劲道几乎同时到达及体。
这是入店之前,便已协同妥当的布局,谈判破裂,四方立即出手合击。
这瞬间,晁凌风身形突然鬼魅似的向下萎缩,像是突然隐没入地一般,而食桌却同时上升,侧翻。
四股无俦的劲道,凶猛地汇集。
蓦地罡风呼啸,劲气进爆如殷雷乍震!
乒乒乓乓……碗碟炸裂,菜汁四溅!
“砰咔啦……”食桌分崩离析。
淡淡的流光贴地逸走,在各种器物爆裂四散声中,流泻出店门外。
随椅被震退的柏大空,被暴震劲道所震倒,向后跌翻在地狼狈已极!
九阴神茶也骤不及防,再暴退两步,仰跌在邻桌的同伴身上,灰头灰脸。
自晁凌风按桌用神功震退九阴神荼与柏大空,至四人合击器物爆裂,只是刹那间所发生的事,发生得快结束也抉。
可是,晁凌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店门口,本来有两个年约半百的高大佩刀人,手叉着腰迎门堵住,像两尊门神,任何人也休想通过。
“咦!人呢?”有人惊叫。
四人聚力一击,晁凌风势必在四种可怕的奇功重击下崩散,即使不被对方分尸,也将成为骨碎肉烂的一具烂尸,决无生理。
惊噫声再起,所有的人皆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见了鬼,刚才愤怒折辱柏大空的晁凌风根本不是人。
所有的目光皆集中在碎桌破碗堆搜视,的确没晁凌风的身影,也没有血迹烂肉,人不可能被打成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