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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若你未死,可还能回到朕的身边?朕发誓,此生不再对你刀剑相向。给朕一次弥补你的机会,可好?
心头一转,不禁怒容,“无极山庄到底是何地方,竟有此本领,甚至明知倾城为皇妃还敢擅杀之?这个躲在无极山庄幕后的人,究竟是谁?”慕容元策愁眉不展,目色如月清冷。
隔日的朝堂之上,依旧围绕着慕容元楹的问题谈论。
慕容元策甚是不快,事实上他根本没打算那么快放出慕容元楹,一个人的冷静期总得要长一些,尤其是疯狂的慕容元楹。尽管这几日牢狱处已经来报,说慕容元楹不似先前的大吼大叫,却依旧喃喃自语不绝。
尽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但慕容元策知道,定是与若倾城有关。
兰姬带着秋玲进了春风殿的偏殿,慕容元策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窦辞年轻手轻脚的进来,俯身低语,“皇上,兰妃娘娘在外头求见。”
慕容元策睁开眼眸,“让她进来吧!”
窦辞年点头,“是。”
不多久,兰姬笑意盈盈的走进来,身后的秋玲端着一盅汤羹。慕容元策眯着眼眸,看她款款而来,浅笑盈盈间与很多年前的苏青宁如此相似。如果不是慕容元策已经清醒,此刻他定会再次将她当做归来的苏青宁,拥入怀中狠狠疼爱。兰姬与苏青宁越相似,慕容元策心底对若倾城的愧疚便越无法自拔。但是面对兰姬,却也狠不下心来。所以即便他冷落后宫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兰姬。因为对于苏青宁的存在,哪怕只是她的影子,他业已习惯,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兰姬躬行施礼,温柔婉约。
“坐吧!”慕容元策坐起身子,面色没有多大改变,只是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兰姬优雅坐定,羽睫轻扬,“臣妾近日来听得窦公公说皇上夜里烦躁,常常夜不成眠。想来是心有烦忧,长此下去恐要伤及龙体。今儿个臣妾一早去了荷苑,采了今年第一批嫩荷叶做了这碗莲叶羹。莲叶清凉下火,又解油腻清肠胃,正好奉与皇上调养身子。”
“兰妃有心了。”慕容元策轻浅一笑,眼底依旧是凝霜的一汪深潭。
“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唤臣妾为兰儿了。”兰姬的眼神黯了一下,尤其是慕容元策方才唤她兰妃时,脸上一掠而过失落与哀戚。抬眼去看慕容元策,黑夜般的眸子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却又似遥不可及。自从若倾城死后,她再没有在慕容元策的眼里看到过一丝喜悦与笑意,有的是经久不化的积雪。
慕容元策望着秋玲放在他跟前的莲叶羹,漫不经心的拿着调羹搅拌了几下,“莲香四溢,不错。”
“皇上喜欢就是这碗汤羹的荣幸,也是臣妾的荣幸。”兰姬随即扬起笑靥。
“你何时也学会了奉承之言?”慕容元策品一口莲叶羹,不慌不忙的说着,抬眼看兰姬时眸色锐利。
兰姬脸上的神色惊了一下,又随即缓了下来,幽幽的口吻带着几度撒娇韵味,“皇上只顾着皇后娘娘的有孕之喜,也不来看臣妾了,臣妾自然要学一学后宫的妃嫔们,尽心讨好皇上。否则哪日皇上想不起臣妾,那臣妾可要伤心死了。”
慕容元策一边吃着清新的莲叶羹,一边打量着兰姬娇媚柔弱的模样,嘴角咧开一丝笑意,“朕的兰儿何时也会吃这些醋了?近日朕确实政务繁忙,倒是真的冷落了你。朕今晚去你那里便是。”
闻言,兰姬欣喜,笑得宛若孩子般纯洁。眼底闪着明亮的光,兰姬笑颜如花,“兰儿谢皇上。”语罢,眸子一转,突然转了话锋,“皇上是在烦心靖王爷之事吗?”
“朝中不免人心浮动,大都是为靖王说话之人。”慕容元策也不放心上。
“既然皇上忧心,何不早早放了靖王,也免去了百官非议,岂非更好?”兰姬脱口而出,迎上慕容元策骤然冷视的眸子,兰姬才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是她得意忘形了,若非皇帝刚刚许诺今夜驾幸承欢宫,她也不至于失言君前。
扑通一声跪地,兰姬面色泛白,“臣妾不该枉议朝政,僭越君前。臣妾无心之失还请皇上恕罪。”
慕容元策盯着她,许久没有说话,视线冰冷无温。下一刻,他缓步走到兰姬跟前,指尖冷冷的挑起她精致的下颚,嗤然冷笑,“你是谁的人?”
兰姬的剪眸霎时瞪得斗大,急忙冲慕容元策磕头,“臣妾惶恐,臣妾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魂,绝不敢有异心。皇上恕罪,臣妾方才一时口快失言,绝非有意为之,实乃无心之失。请皇上宽宥,臣妾绝绝不敢有下次。”
语罢,兰姬顾自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面上,好一副梨花带雨的凄美姿态。
直起身子,慕容元策深吸一口气,“起来吧!”
如释重负般兰姬吸了吸鼻子,仍是一脸的柔弱凄楚。缓缓起身,兰姬带着浓浓的鼻音施礼,“谢皇上。”
温暖的食指拂去她脸上的泪,慕容元策的眼底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无温,“以后朝堂上的事,你要少沾染。朕不喜欢!”
“是,臣妾一定谨记于心,再不敢造次。”兰姬半带委屈的抬眼看他,这样的柔媚足以让每个男人都怦然心动。可惜,慕容元策的心,埋在了那个称之为梅林的地方,再没有剩余的地方容乃其余的女人。
“你跪安吧!”慕容元策不再理会兰姬,顾自走到窗口处站着,双手置后伫立。
兰姬失神的望着慕容元策孤傲清冷的背影,宛若萧瑟的风拂过胸口某个温暖的地方,顷刻间化为霜冻。那一刻,她的身子颤了颤,眸色黯然如灰。她以为凭着自己的面孔已经换得慕容元策打开心门,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沦陷的是她,而非慕容元策。
轻轻施礼,兰姬面色沉冷走出春风殿。心中不舍,却已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窦辞年脚步轻盈的走进来,哈背弓腰,“皇上,兰妃娘娘回去了。”
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慕容元策阴冷的脸瞬时化作哀戚的混沌,“这辈子,朕注定要负很多人。”
“娘娘出去时,面色不太好。”窦辞年轻叹一声,“只是皇上就是皇上,三宫六院不过稀松平常之事。宫里的娘娘自入宫便应该知晓,皇上的夜晚,从不会属意一个人。”
“也许有一天,朕会厌倦了面对这么多的女人,独独钟爱一人,而后废弃三宫六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慕容元策的脑海里被若倾城的一颦一笑挤得满满的,再也腾不出任何的地方,容纳别的女人。
人,总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曾经的弥足珍贵。
可惜,为时已晚。
“皇上要为皇族开枝散叶,废弃三宫六院只怕是不能的。”窦辞年不信,也不敢想,“奴才知道,皇上心中放不下,只是娘娘已殁,皇上再不舍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便罢。皇上乃是一朝帝君,谁人不高呼万岁,谁人不敢听从,来日的辉煌锐不可当。皇上应该朝远处看,想来娘娘也不会希望看到皇上此刻模样,要知道,娘娘是如此深爱着皇上啊。”
心,仿佛被利刃狠狠的割开,鲜血淋漓。
慕容元策笑得撕心裂肺,“是啊,悔有何用,念又有何意义,不过让朕愈发不能忘怀。直到那一剑刺穿她的身体,朕才明白什么是痛彻心扉。那飞蛾扑火的情景,朕此生都不会忘记。每每想起,总会觉得心痛如绞。”
“奴才从小跟着皇上,从未见皇上这样。”窦辞年一怔。
“窦辞年,你是看着朕与倾城一路走过来的。倾城对朕的付出你亦是看在眼里,是朕瞎了眼才会视若无睹。即便铁石心肠的人,也该为之动容,可是朕却弃如敝屣,一次次伤她到极致。你不会明白她甘愿赴死时的决绝,她甚至不欲与朕划定来世之约。”慕容元策面容平淡,眼底成殇,痛入骨髓。
“当朕听闻倾城或许尚在人世,你可明白朕的痴狂?”慕容元策一声长叹。
“奴才明白。”窦辞年亦是扼腕叹息。
慕容元策转身走向门口,“你亲自去一趟天牢,带靖王来梅林见朕。”语罢,大步出了春风殿,朝梅林方向走去。她与慕容元楹之间,也该有个了断。无论若倾城是否活着,慕容元策都打算让慕容元楹断了对若倾城的心思。
一望无际的梅林,埋葬着幽幽孤魂,黄土之下谁在嘤咽哭泣,又是谁为爱飞蛾扑火。
慕容元策站在孤零零的坟墓之前,容色黯然。他已不再畏惧,常常站在这里便是一整天。在这里,他能听见自己心中的话语,直面真实的人生。
“皇上?”窦辞年躬身行礼,轻声唤着,将慕容元策的心思拉了回来,“奴才已将靖王带来了。”
幽然转身,慕容元策直视慕容元楹憔悴不堪的容脸。数日不见,慕容元楹已然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化作历经沧桑的阴郁男子。这哪里还是不久前闯宫的慕容元楹,丝毫没有当时的傲气。
慕容元楹的视线一直落在冰冷的墓碑上,脚下一步一顿的走过去,与慕容元策擦肩而过。窦辞年几欲叫住他,却听得慕容元策道,“你先下去。”
尽管担忧,窦辞年还是悻悻的离开。梅林已是禁地,任何人不得进入。
颤抖的手终于抚上冰冷的石碑,那一笔一划间为他心爱的女人画上了生命的句点。他甚至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她便已身入黄土,再也不会出现。慕容元楹痛苦的闭起眸子,深情的将脸贴在墓碑上,四周万籁俱静,他只听得见泪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