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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痕的眼睛颤了一下,那一刻,她看到属于若倾城的决绝,“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寂寥陡然将视线落在走近悬崖边的若倾城身上,心头猛然揪起,“倾城,别再往前走了,危险!”
若倾城回眸看他,嫣然一笑间漾开世间最美的光华,宛若春日里的风,暖了天地却暖不了人心。前方已无路,到此该回头,可惜她回不了头了。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人命,太多的血债。
“我要回宫。”若倾城忽然开口,目光飘渺落在日出的天际。那一抹红色的云霞映在她的脸上,仿佛心中的血,刺眼嫣红。
一语既出,弄痕与寂寥都被震在当场。
“倾城,你糊涂了?你九死一生才能逃离皇宫,为何还要回去?难道你忘了自己是怎样死了心,才从宫里出来的吗?”寂寥的声音止不住颤抖,回宫?回宫无疑斩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意味着他要与她分离。他不忍,也不舍。
若倾城的泪突然滚落唇边,“我没忘。可是,我的儿子不能白死。他才几个月大,就枉死在皇宫里头,我是他的母亲,我怎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被人害死而无动于衷?我要回宫,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我儿子。我要报仇!”
弄痕握紧手中剑,“你若回去,我便随你回去。反正天涯海角,我都不会离你而去。”这是她答应弄凉的,她必得做到。
“寂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可是我不得不走。试问天下之大,何处还有我的容身之所?苏城池是不会放过我的,除了回宫,我已无处可去。只有在那高墙之内,苏城池才会收敛,才无法找到我。”若倾城一声长叹。爱的,恨的,痛的,都经历了,如今独独剩下儿子的仇恨,支撑她坚定的活下去。否则,她生无可恋。
“回宫,谈何容易。”寂寥不敢直视若倾城的眼睛,好怕自己忍不住会上去抱住她,求她不要回去,不要回到那样的龙潭虎穴。
“仇恨会指引我的回宫之路。”若倾城意味深长的开口。
“你是指护国公府?”弄痕眉头微蹙。
“是。”若倾城眯起危险的眸子,眼底漾开无温的深潭水,“萧贵妃是南陵王的亲姐姐,他对凶手的恨绝对不比我少。要知道,世间唯有两种情感是最坚不可摧的,堪与之同盟的。一是情,而是恨。”若倾城五指蜷握成拳,恨意阑珊。
“爱与恨各自对立,却又各自依存。倾城,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不会后悔吗?”寂寥幽然开口,心痛如绞,“或者,我们还有其他的……”
若倾城立于崖边,衣袂翩然,神情绝世,“我不后悔。这辈子,我最后悔的是不该亲手杀了弄凉。”泪水滚落,笔直坠下深渊,“我若倾城在此立誓,此生再不动****之念,再不许三世之盟。”
寂寥黯然转身,悄然泪落。
寂寥对不起,我若不如此,怕不能断了你的情,断了自己的后路。只有让你远离,才不会教你赴弄凉的后尘。你该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女子伴你春花雪月。但,绝不会是我!谢谢你能在弄凉最后的人生里,给了她了却遗憾的机会,我知道那是你对我的成全。可是倾城此生只有残破零落的人生,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握剑的手微颤,方才的厮杀再次拨动了伤处。弄痕抬眼去看若倾城,那消瘦的身影仿佛只要风吹过,就会飞下悬崖。可是,她的眼底,却如此坚决。
也许仇恨,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让若倾城变得愈发坚强。
马车停在护国公府后门外,弄痕的眼神还是颤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倾城,你可想仔细了?一旦进了宫,就不会有回头路。”
若倾城望了高耸的围墙一眼,眸色微黯,“弄痕,我没有退路,一直都没有。”
身后的寂寥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挟住若倾城的腰肢,弄痕纵身一跃,顿时翻墙而入。寂寥的嘴巴张了张,除了眼底的晶莹几欲夺眶,他什么也做不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没有收回。
风一般穿梭在回廊间,弄痕身如闪电,速度之快足以令人咤舌。若倾城此刻才明白,只要弄痕真心要杀的人,生还的几率怕是少之又少。
陡然窜入萧漠南的房间,像弄痕这种做惯了杀人之事的,对于官邸构造大多熟悉至极,很容易就能找到主人的卧房。也许,这也算杀手的基本功吧!
萧漠南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因为余毒未清的缘故,面色甚是苍白。对上弄痕森冷的眸子,萧漠南的心头赫然一惊,这双眼睛竟没有半点情感,却能教人笔直陷进去。
弄痕移开身子,若倾城径直走到萧漠南跟前,“南陵王可还识得我吗?”
“云嫔?”萧漠南本就知晓若倾城还活着,但乍然出现时还是被震住了,“你当真还活着?”
若倾城听见云嫔二字,心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仿佛是前生之事,恍如隔世,“我是若倾城,云嫔早已死在了冷宫的大火里。”
掀开被子下床,萧漠南的视线落在若倾城心事重重的脸上,而后转移在弄痕身上,“这位是……”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倾城需要你的帮助。若你能施以援手,我们感激不尽。如果你不愿帮忙,那今日的谈话到此为止。你若有心,只当未见过我与倾城,我们立刻离开,绝不纠缠分毫。”弄痕说话一贯简洁明了。
萧漠南轻咳几声,眸色一转,“云……公主但说无妨。凡能尽心之处,本王必定尽力而为。”
仿佛是做了一下心理准备,若倾城深呼吸,“请王爷助我回宫。”
“回宫?”萧漠南一惊。
“自然,不是以云嫔的身份。”若倾城的脑海里浮现出慕容元策熟悉而陌生的面庞,此生她都不愿再与他相逢。心中蠢蠢欲动的是不敢,是不忍。她此刻的决绝,不知道在重逢时,还能不能像现在的坚决?她不敢去试,到底他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还曾为他冒死产子,为他飞蛾扑火。
忘记,谈何容易?
“那你是想……”萧漠南眸色一转,“如今皇上纵情声色,每月都会从宫外招揽一批歌舞姬上殿表演。如果公主不嫌弃的话,倒可一试。只是,本王要问一问,公主此行回宫是何用意?”
若倾城轻浅一笑,“王爷是怕倾城对皇上不利?还是忧虑倾城有倾覆朝堂之心?”
萧漠南一怔,她竟如此聪敏,将他的心思看得透彻。不觉心头一紧,眉头微蹙。
敛了脸上的所有色彩,若倾城眸色哀戚,“我与王爷一样,早已无心争斗,为的不过是让死去的人安心,活着的无愧于心。倾城此行只是想查清楚太子殿下的死因内情,别无其他。待一切水落石出,倾城便会悄然离去,必不会惊动皇上。”
“你要查太子的事?”萧漠南心头微颤,陡然想起了死相凄惨的萧丹青,不由的心头沉了沉。
“自然,查出了太子的死因,就能知道贵妃是怎么死的。难道这不是王爷心中所想吗?”若倾城深知萧漠南是重情之人,一语抓住了他的软肋。
沉默良久,萧漠南漫步走到窗下,抬头望着愈发明亮的天空,“本王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这的样子宫里人怕是都认识,你就不怕被皇上发现?”
“这是倾城自己的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若倾城自有打算。
弄痕眉头陡然拧起,冷道,“有人来了。”
“我不想教任何人知道我还活着。”若倾城冲弄痕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开门离开。
不消片刻,浣纱与季荒原冲入房间,房内除了深思黯淡的萧漠南,早已没了任何人的踪影。跪身行礼,季荒原与浣纱面面相觑,“王爷?”
“平阳王府有何动静?”萧漠南只字不提若倾城来过之事,有些事,即便是身边的人,也是不知道的好。倒不是他怕他们出卖自己,他唯恐来日遇见险境,他们会为了他而出卖若倾城。
“平阳王府昨儿个大举出动,好似新娘被劫,戒备格外森严。”季荒原道。
萧漠南自然知道,若倾城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定是苏城池失了策,恼羞成怒了。这样问,是不想季荒原与浣纱起疑罢了。
“王爷,到底何人能比咱们护国公府还要厉害,竟能在平阳王府劫走新娘?”浣纱甚是不解。好歹护国公府也是首屈一指的,竟也会被人比下去?
脑海里想起弄痕冷漠的眸子,没有表情的容脸。萧漠南眯起危险的眸子,想必她的功夫应在季荒原之上。他倒有些佩服她的胆色,一个女子有勇闯平阳王府的魄力,当真不简单。一时间,萧漠南对弄痕这个不知名不知姓的女子充满了好奇。
“天下无奇不有,想来是某个奇人异事打抱不平吧!”萧漠南也不点破,只是轻描带写的说着,“既然有人替本王做了这事,此事便到此为止,不管新娘是否云嫔,都随她去吧。到底,就算找回了云嫔,是福是祸也尚未可知。”
季荒原颔首,“王爷所言极是。”
闻言,浣纱便接过话茬,“既然如此,属下就撤回所有人手,不再追查此事。”
“照做吧!”萧漠南一声轻叹,“李大人伤势如何?”
“已经可以下地了,不过李大人一直担心云嫔娘娘之事,属下不知该如何跟李大人说明。”浣纱面露难色。
萧漠南顿了顿,“照实说吧!李沧木是奉了密旨的,不会在府内久留,他若知实情,待伤势好转便会自行离开。”
“是。”浣纱颔首。
脸色有些微恙,萧漠南听着后院传来的歌舞笙箫,“是那批歌舞姬在演奏?”说完,缓步走出房,径直朝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