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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弄痕重重点头。
若倾城痛彻心扉,脖颈间青筋清晰可见。五指紧握成拳,指甲嵌入肉里,鲜血不断从掌心涌出,一点一滴坠入泥土之中。花未眠,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丧子之痛,什么是心如死灰。血债还须血来还!
滑落最后一滴泪,若倾城抬起冰冷至绝的眼睛,如夜的墨瞳绽放着来自地狱的彼岸花色。鲜血,唯有鲜血才能抚平她刻骨的疼痛。这不是绝望,是无心。狠而无心。
花未眠,苏城池,你们等着!
哭累了,若倾城倒卧在弄痕怀里,整个人像是大病了一场,气息恹恹。弄痕轻叹一声,也不说话,也不喊她,只是将她直接抱回云藻宫。如今的若倾城需要休息,因为她真的很累,是心累。一直伪装成坚强的模样,不忍触摸阴暗的角落,如今却被人掀开最痛的伤疤,换来了伤害累累的痛楚,鲜血淋漓的畅快。
也许,只有经历凄寒的冬天,她才能破茧成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活下去。
露落园的筵席还在继续,谁也没有发现在皇宫阴暗的角落里,曾经发生过撕心裂肺的一幕。夜是黑的,人心,也随之暗沉。
寂寥焦灼的望着床榻上紧闭双眸的若倾城,不禁担忧的望着弄痕,“发生了什么事?倾城为何会变成这样?”语罢,伸手去探若倾城的额头,竟然异常滚烫。寂寥心头一慌,忙不迭取来冷毛巾敷在若倾城额头。
“放心吧,她只是气急攻心而已。”弄痕一声长叹。
“这是为何?莫不是筵席上发生了大事?”寂寥顾自揣测,心急如焚。
低眉看着寂寥因为担忧若倾城而拧到一处的五官,弄痕心底寒凉,“苏城池和贤妃有染,被萧贵妃撞破,他们便联手杀了萧贵妃以及……以及小太子。”
“什么?”寂寥的眸子瞬间瞪得斗大。
莫怪若倾城像去了半条命,原来是知道了……整颗心为她揪起,生疼生疼。她本该有着至尊高贵的生活,她是公主,却因王朝的更替,把自己父亲的江山输给了一辈子深爱的丈夫。可惜,他丈夫给予的只是冷漠无情,还有心死如灰的绝望。
她在绝望中艰难的活着,终于在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后,陷入了崩溃的疯狂。
她只是个女人,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平平安安的活着是她最简单的执着。可是,仅仅是这样一个愿望,对若倾城而言,也是奢求。无论是弄凉的死,还好太子的溺毙,对若倾城来讲,都是致命的伤。
“如果她能过得了心里的坎,她会站在人生的至高点俯瞰一切。”弄痕轻叹一声,“如果不能抵过心中的魔,那她也算是废了。”
寂寥骤然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弄痕,眉角不经意的颤了一下。
眸子幽幽的睁开,床榻上的若倾城看上去虚弱无比,平添一分惹人心醉的朦胧之美,两颊因为身体的高热而泛起些许红润。
一见若倾城开眼,寂寥忙不迭凑上去,容色缓和不少,“怎么样?倾城,你可有感觉好些?”
“扶我起来。”若倾城无力的眨着眼。
寂寥顿了顿,还是伸手将她搀坐起来,“你有些发热,还是好生躺着,我帮你去传太医过来瞧瞧。”见她坐不稳,只能自己坐在床沿,让她尽量将身子靠着自己。
“有你在,我还需要什么太医?”若倾城将头轻轻的靠在寂寥的怀里,气息微喘,“帮我去请皇上过来。”
弄痕一怔,“你不是说不想让皇帝知道真相吗?可是如若皇帝看到你这副模样,必然会问起缘由,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应付?”
若倾城的羽睫无力的煽了一下,半垂着,有种恹恹欲睡的恍惚。但脑子却格外的清楚,“你们只管说我是无缘无故在荷池边晕厥,缘由一概不知即可。”
“这是何意?”弄痕不解。
“若是我怀了皇帝子嗣,你说,会不会有人迫不及待的要对我下手?”若倾城眸色如刃,闪烁着迫人寒光。
寂寥险些喊出声来,“你疯了,这是拿自己当靶子。”
“只有这样,我才能报仇!”若倾城恨意阑珊,“现在除了报仇,我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倾城,你是真的有孕,还是……”这才是弄痕最担心的。
若倾城摇头,“每次侍寝后我都服了汤药,自然不可能有孕。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为他生儿育女,绝对不会!”丧子之痛一次就已足够,她没有勇气经受第二次。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打消所有的可能性。
“假孕是死罪!”寂寥忧心的望着她。
“死罪?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还会害怕再死一次吗?”若倾城冰冷无温,“只要能报仇,我将不折手段。”
弄痕转身走向门口,“我去请皇上。”
寂寥望着怀里柔弱的女子,心疼不已。他不知道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会让若倾城逐渐陷入疯狂,可是他很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弃她而去。
柔柔的让若倾城躺回床榻,寂寥细语轻柔,“好好睡一会,我会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移。”
安稳的闭起眼眸,若倾城累极了,若有若无的话语匍出微白的唇,“有你便心安……”
他却听得一清二楚,刻骨铭心。
筵席还在继续,弄痕大老远便看见平阳王苏城池安然坐着,一脸的若无其事。烛光下,眉目森冷,傲然不可一世。如果不是若倾城不准她动手,此刻她一定会直取苏城池的性命。五指紧握成拳,弄痕不去看苏城池的面目,生怕自己未能忍住会动手。
径直走到慕容元策身侧,弄痕脸部表情绷紧,跪身施礼,“奴婢参见皇上。”
“夕嫔何在?”慕容元策心头一紧,弄痕一贯陪着夕嫔,为何会独自一人前来?再者,夕嫔说是去走走,这么久了,还不见回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隐隐的,慕容元策觉得心内不安。
“娘娘不知为何突然晕厥,此刻人已在云藻宫。”弄痕垂着头,看上去面色微恙,甚是担忧。
慕容元策骤然起身,“传太医!”
“皇上!”弄痕突然抬头,意在制止,“娘娘业已无碍,只是仍有些高热。娘娘醒后再三叮嘱,不许请太医,只留寂寥诊治便可。”
凝着眉,慕容元策扫一眼神色不安的众人,看了窦辞年一下,“起驾云藻宫。”
窦辞年一怔,想不到慕容元策竟然会丢下众大臣众妃嫔,前往一个位份都不高的夕嫔寝宫。马上回神,拂尘一挥,窦辞年冲众人道,“皇上有旨,请各位大臣各位娘娘自便,皇上有要事需要先行一步。”语罢,不顾众人震愕的目光,窦辞年大步流星跟上慕容元策。
苏城池的脸色尤为不好,要知道,这场筵席原本就是皇帝为他接风洗尘的庆功宴。现在皇帝甩袖而去,不正是甩他的耳光,给他摆脸子吗?
所有人跪在地上,齐声高呼,“恭送皇上!”
幽然抬头,苏城池第一个起身站立,目色如霜冰冷。夕嫔!看样子,这个独孤辰夕的确神通广大,竟有能力把慕容元策牢牢抓在手里。如果她是萧漠南的人,那么,他必得除了独孤辰夕,否则时日持久,难免不会对他在前朝的势力构成威胁。这样的后宫乱政,历朝历代都有,他不得不防。
但是,如果独孤辰夕不是萧漠南的人,而是凑巧被萧漠南送到皇帝身边的话……苏城池眯起危险的眼眸,如狼似虎的颜色大有如夜深邃。把独孤辰夕变成自己的棋子的话,是否会比花未眠的价值更优胜?
独孤辰夕,你到底是什么人?
及至云藻宫门口,慕容元策才冷着脸凝视弄痕经久不改的冷色,“夕嫔到底怎么了?”
弄痕跪地,“启禀皇上,方才众目睽睽,奴婢不敢说。如今皇上问起,奴婢只能如实相告。娘娘是因为有孕在身,气血不足才会虚弱至此。”
慕容元策骤然抬头,“此话当真?”
“奴婢不敢撒谎。”弄痕刚说完,慕容元策却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若倾城的寝殿。身后,弄痕幽然起身,目色冰冷。
棋局终于开始了,不到最后,谁都不会知道鹿死谁手。
大步跨入房间,慕容元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一路小跑的缘故,气息有些重。寂寥起身敛了神色,恭敬施礼后缓缓退出去。合上房门的瞬间,寂寥的眼睛骤然泛红,心酸不已。弄痕轻叹一声,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寂寥凄然一笑,退出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对于若倾城的世界,他只能远远观望,只能像隐形人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演绎悲欢离合。
望着寂寥远去的背影,弄痕只觉得悲凉,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心头微恙。
窦辞年站在门外的廊环处等着,弄痕眉目一敛,视线紧盯。
弄痕知道,她不适合过去,有若倾城出手,结果必然是可喜的。她不是寂寥,会担心若倾城为之付出的代价,她相信若倾城有足够的能力掌控一切。因为弄凉相信若倾城,所以她也深信不疑。
床榻上的若倾城面色微红,额头还敷着冷毛巾,整个人看上去消瘦而柔弱,只一眼便刻骨难舍。
慕容元策的手,不由自己的抚上若倾城微烫的脸颊。似水深情的眼眸一刻不离若倾城的脸,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好似从地狱里挤出的笑容,在脸上绽开盛世的花。
若倾城方才是朕的睡着了,被慕容元策一触碰,便缓缓从睡梦中醒转。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漾开眼底一汪澄澈。这样毫无防备的干净眼神,可以让世间所有男子为之神魂颠倒。唇角扬起一抹轻浅而疲倦的笑靥,若倾城声若蚊吟,“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