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巨烛差不多同时熄灭,不明原因的众人即便心内吃惊也都选择静观其变。
毕竟这一晚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众人心中惴惴不安,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一动,其他人就会确定了自己的方位。
更何况,孙伤楼刚刚的话犹在耳边,他可并没有说过因为灯烛灭了就不会出剑。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阵怪异的静谧当中,只有关江靖问了一句:“咦,怎么没有亮了?”
李平决冲他“嘘”了一声之后,整个大厅就再次鸦雀无声。
从明到暗,各人的眼睛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眼前都一片漆黑。
可是谁都不敢乱动,因为即使在黑暗之中,高手仍旧可以通过听觉来感知对手的方位。
对孙伤楼来说,这更是不在话下。而且黑暗中他凝势出手,必定是雷霆一击,再也不能留手半分。
所以一时间严栏寻等人都凝神静气,不敢稍动。
黑暗之中,张倦秋更是一颗心吓得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一双眼睛茫然的四处望去,却只能看见无边的黑暗。唯有尽力的侧耳听去,心中暗道,只要有人敢欺近,可就别怪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了。
胆子已被证实格外小的张倦秋正在黑暗中惊疑不定间,突然大厅之中一个声音响起,传入他的耳中。
这声音飘飘渺渺,荡来荡去,众人都无法弄清楚这声音来自何人,来自何处。
而且,这个声音明显并不属于大厅之中开过口中的任何一个,所说的内容也让人不明就里。
那声音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张倦秋,是俺啊。张倦秋,俺回来了。张倦秋,为啥嘞?”
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带着一种稍显怪异的语调,在空荡而黑暗的大厅当中显得愈发的奇诡。
张倦秋的声音颤抖着响了起来:“是谁?是谁在那,别装神弄鬼!别叫我的名字,给我闭嘴!”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说到最后有点歇斯底里,众人都听出他声音当中隐隐藏着的恐惧之意。
那诡异的声音忽高忽低,并不止歇,仍旧是颠来倒去的说着同样的几句话:“张倦秋,为啥嘞?张倦秋,是俺啊!张倦秋,俺回来了。张倦秋,是俺啊……”
虽然听不懂那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好多人汗毛都已经竖了起来。
孙伤楼本想喝止这个声音,只怕张倦秋的手抖伤到雷凤儿。转念一想,这正是营救雷凤儿的好机会,就慢慢的移动靠近张倦秋的方向,务求一击必中,不能伤到雷凤儿分毫。
短短的时间里,黑暗中的张倦秋被这个声音折磨的就几乎要到崩溃边缘了,只听他带着微微的哭腔怒道:“不管是谁,不管是谁,你再不停口,再装神弄鬼的,我就杀了她,我就杀了她,我杀了她……”
孙伤楼内心一惊,正琢磨着马上就要动手,又听到那声音响起。
这一次那声音终于有了改变,“张倦秋,动手吧,杀了她,快杀了她。然后别人再杀了你报仇,你就可以来陪我了。这里好冷啊,冤死鬼只能进地狱,为啥嘞?告诉俺为啥?快动手啊,别让俺再等了……”声音阴冷的响在众人的耳边,如泣如诉,竟然开始催促张倦秋动手杀死雷凤儿,大出众人所料。
这时占奎元的声音一现而没,带着惊诧带着莫名:“难道是冯……”只说了四个字就戛然而止。原来那逝去的冯联忠祖上不是本地人,说话就偶尔带有这种口音。
一听占奎元的话,张倦秋明显更是吓坏了,声音都已经开始颤抖了,只是黑暗中不知道手有没有在抖。
只听得他拼命压抑着仍颤抖的声音说着:“求求你,别说了,别再说了,冯兄弟,不是我要杀你啊。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杀人了,再也不敢杀人了……”
众人心知这里面有故事,都屏气静音的听着。
那声音仍不肯放过张倦秋,又说道:“杀吧,杀吧。不要怕嘞。快把你手中的女子杀掉,她也会和俺一样,回来找你的,我好冤啊,我想有个伴,我们一起夜夜绕着你,问着你,为啥嘞?为啥嘞?”
当啷一声,张倦秋的钢刀已落在了地上。只听得他抽泣起来,喃喃的说道:“不是我要杀你的,不是我,都是汤圆圆不好,说话漏了底,让你起了疑心,然后大爷才要我杀了你的。不怪我啊,不是我动手也是别人动手,你死的没痛苦,就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没少给你烧香磕头,你应该都看到了啊!”
在他说话间,一阵风声掠过,然后只听见张倦秋“啊!”的大叫了一声。
紧接着有人打了火折子,大厅内在黑暗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了光亮。
借着火折子的光照,只见张倦秋蹲在那里,手捂着脸,手中的钢刀不见了踪影。而原来被他挟持在手的雷凤儿已经靠在孙伤楼的臂弯里,二人正痴痴的对视着,眼中好似全无旁人。
火折子拿在张敬轩的手中,他刚刚一番腹语,成功的将张倦秋给唬住了,孙伤楼趁机救回了雷凤儿。
他带着点小得意,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大家并没有为他击节叫好的意思。
也许他们一个个被孙伤楼和雷凤儿的真情所打动,脸上都浮现了愉悦的神情。
就连捧着断腕的余重信都仿佛被感染了一般,也面带一丝笑意。
情之一节的力量居然有如此之伟大?
孙伤楼成功的解救了雷凤儿,局势可以说尽在掌握。李平决正待喊人来换了烛火,却见已经有寨众拿来烛火换上,大厅中重见光明。
李平决觉得这些换烛的人有点眼生,想来是王志全提前安排的手下,现在首恶都已被制,下面的小喽啰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便也不以为意。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外加那“锦瑟”之毒作怪,李平决只觉全身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可伤口却好像并不怎么疼痛了。
经过一晚的风波,终于对手已不成威胁,又得见有情人牵手,他的心中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喜悦。
再看看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还有七弟他们也都是一副笑模样,平日里很少能看到二哥会有象现在这样的笑容,李平决只觉有些奇怪。
可大事已毕,身上无力,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个地方好好的歇上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