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残酷的,往往都并不是梦境。
唐月野身无长物,他清楚自己随时都可能沉沉的睡去,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可是他不服,他不能放弃。因此,这个时候,唯一能够刺激他的,就是他平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
很少有人知道,唐月野是不愿意见到血的。他在精神上有一点洁癖,生活中,更是如此。
可是一个习武之人,有怎能不见到血呢?所以唐月野修炼的更是刻苦,希望自己能够做到,不见血,也可以胜人,也可以伤人,也可以杀人。
而现在,他为了刺激自己不去入睡,就唯有走向极端。
唐凤浩等人,合伙攻向背身的唐月野,却无功而返。可是唐凤浩却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他命令所有人防住四方,只要不让唐月野脱困而出就行。他哪里知道,这时候的唐月野,并不想逃走,因为他完全可能逃在半路,正跃上一个房脊,却突然软倒睡在了那里,然后任人宰割。再或者,自己跳过一条阴沟的时候,就很可能突然在半空中睡着,然后就掉进满是污水的阴沟里,甚至于没有人能够再找到他的踪迹。若是这样,倒是让一向爱洁的唐月野感觉也不错。他宁可死在阴沟中,也不想落于这些人的手中。
可是,他还不想死。更何况,就算是死,他也想要弄个清楚,到底是谁,要陷害他。而陷害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唐月野主动冲着包围他的六七个人冲了过去。同时,他冲着这些人当中最强的一个,唐凤浩冲了过去。
唐凤浩没想到他竟然会不退反进。而且,他身边亲率着自己的三大弟子,剩下的边翼则是他的两个师兄弟。外加另一位铁面王,他已经无法再参与战斗了。
就算唐月野武功通天,难道他能够一个人敌得过己方六个人么?更何况,他是一个中了毒的人,朝不保夕,不一定什么时候,他就会陷入深睡。
那时节,并没有什么观众看到这一场战斗。可是,所有后来见到了这个战斗现场的人们,都惊恐万分,甚至于有人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唐月野冲向唐凤浩,眼看着到了大半,身形突然一转,转向了东南方向。而那个方向,负责守卫合围的,却是唐凤浩的同门师弟唐凤楼。
唐凤楼手中的兵器,乃是一支枣阳槊。曾经有一个相师给他看相,说他不应当用这个兵器,因为“枣阳”和“遭殃”谐音。然后那个相师,就先“遭殃”了。唐凤楼认为,他的枣阳槊,只会让他人遭殃。这本是一个马战的兵刃,却被他给改良了。
枣阳槊,回溯的话,大家比较熟悉的是,隋末唐初的豪杰单雄信的武器。单雄信所用枣阳槊,长丈八,重一百二十斤,槊大势沉。可是单雄信仍能将此槊耍得出神入化,曾在黄土岗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打得官军望风而逃。槊本是十八般兵器中的重兵器之一,它由矛和棒演变而来,结构在武器当中比较复杂,较为笨重,多为力大悍猛的将领使用。
唐凤楼的枣阳槊,只有三尺有六,不超过十斤。可是它的可怕程度,只要要比单雄信的那一支,可怕上十倍百倍。
这只微缩版的枣阳槊,某种意义上也是猥琐版的。那枣阳槊的尖端,有一枚钢钉,只要一扣板簧,就会射出去,快愈闪电。可这只是个开端。枣阳槊的头部,是一个类似于锤形的圆柱体,布满了钢针。那锤体其中半空,被灌满了一种叫做“灼”的气体。这种气体,只要人吸进去,那么就会烧坏人们的喉咙,就算是置身其中,皮肤也要灼烤得难以忍受。有人说,唐凤楼的这种毒素,是从他专门培育的一种结合了芥子、辣子的一种奇怪植物当中提炼出来的。寻常人,别说闻到,更别说触碰到,哪怕是离开这东西三尺之外,也要被猛然击倒。是的,被这种毒,像出拳一般的击倒在地。
除了唐凤楼枣阳槊当中的烟雾之外,槊头上插着的三十六枚钢针,也同样是可以挥舞出一片针海,而且它们的尾端,又有金丝玉帛线牵扯着,收放自如。唐凤楼见唐月野冲向自己,也并不惊慌。这小子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早就看他不惯,这一次,刚好可以收拾收拾他。看他小子还能猖狂到几时。而且,自己就算斗不过这个天才的小子,缠斗个百八十个回合,完全不在话下,到那时,四面合围,这小子即便是还要困兽犹斗,那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唐凤楼递出他的枣阳槊,只觉得是抛出了一个死亡的套圈,马上就要缠上唐月野的脖子,缠到他无法呼吸,至死方休。
面对一枚钢钉,三十六枚钢针,一腔喷射而出的“灼”之毒,这份毒攻,甚至于能够在半盏茶的时间内能歼灭一个百人队的骑兵。所有人面对于此,都唯有退避三舍,躲避过去再说。
可是,唐凤楼错误的判断了形势。而等待他的,也唯有一个字,死!
唐月野的判断好像并没有什么错误。可是,他一向凭借着唐门的威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对手望风而逃者居多,敢于负隅顽抗的都很少,简而言之,自从米家人深居简出,变得无处可寻之后,唐门众人呢,也就变得养尊处优了许多。
他觉得可以与唐月野交手百回合之后才会分出胜负,那也没错,只是他弄错了场合地点和心理层面等诸多问题。所以,他死的一点也不冤枉。
只因为,如今可不是在演武场上的比武,大家各怀小心,摸索试探,乃至还要有所保留,不要被后面的对手摸清全部底细。
现在,是生死相击,是你死我活的搏杀。远较青年唐月野年长的唐凤楼在这一时刻,却变成了一株开在温室里的花朵。而既然是花朵,那么就只能任君采撷,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