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赵老汉身后,右手持刀,三寸宽的刀身压在他肩头上,利刃紧贴其脖项。只要我手腕稍动,便可直取其性命。
我厉声高喝:“妖怪,还不快现出原形,更待何时?”
众人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愣在当场。大殿中鸦雀无声,片刻后才由赵老汉打破这不祥的静默。
他试探性地抬手,打算将刀身拨向一侧,却未能拨动,知我并非玩笑,忙道:“大侄,我是你赵老伯,哪是什么妖怪?你是不是中邪了?”
赵然也急道:“秦龙,这是怎么回事?你面前站的就是赵大伯啊!你冷静点,不要胡来!”
我望了他一眼道:“我秦龙不会拿任何人的生命胡来。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赵老伯怎么会知道三足玉盏是打开仙庙暗道的钥匙?难道真如他所说的只是巧合?这理由未免也太拙劣了些。再者,自打从尸桃迷阵出来之后,他的举止便与先前迥然不同,瞧这一双血眼和这一脸死沉沉的阴晦之气,分明是被妖怪附体!”
我说道“妖怪附体”四个字时不由得提高了嗓门,手腕的力道也不禁随之加大了几分,险些将刀刃割进赵老汉的肉里。
他被吓得“哇哇”直叫,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大、大侄,这种事,可、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啊!我与那妖怪有血海深仇,如何会被它附身?你一定是误会了。你快放下刀,我老汉年岁大了,可实在经不起这样的玩笑!”
我冷笑道:“年岁大了?我看你身体矫健,为众人引路时健步如飞,比我们这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精力还要充沛,如何看得出年岁大了?分明是被妖怪附体,要引我们几人去送死!”
“哪有此事,哪有此事啊!”赵老汉急得简直要哭出来,“我老汉对那妖怪恨得咬牙切齿,实在是报仇心切,力从心生。秦老弟,你快让你侄儿收手,他这明摆着是因为刚才与我闹了些矛盾而伺机报复啊!这样下去,非闹出事来不可!”
四叔见我如此莽撞,心中火起,直冲上来将我手中的短刀夺下掷在地上,骂道:“你小子平常好好的,今天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有话不会好好说吗,干吗非要舞刀弄枪?你给我解释解释,你赵老伯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妖怪附体?”
我的这番举动并非是冲动,实属刻意为之。我虽声称赵老汉被妖怪附体,其实心里并无多大把握,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存心吓他一吓。因为我越发觉得,这老汉外表装得懵懵懂懂,内心实则深不可测。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此次他带我们进山,一定还有比除妖血恨更为重要的事。我隐隐觉得,这重要的事多半与玉像后的暗道有关。赵老汉究竟隐瞒了什么,还要亲口问他方能知晓,我虚张声势地一阵恫吓,便是想让他能够老老实实地将隐瞒的秘密都交代出来。
我狠狠瞪着赵老汉,用手一指玉台上的三足玉盏道:“你方才说,自己无心之中将玉盏插入玉孔,便打开了暗道。先不论这种说法是否合理,我只问你,你进山除妖,为何会将如此珍贵之物带在身上?你就不怕它摔着碰着不成!”
四叔的目光随着我的指向,落于玉盏上。
这三足玉盏,赵老汉已然承诺,除妖后便要赠给四叔。可赵老汉为何要将这碍手碍脚的东西带在身上?倒像是他原本就知道此玉盏有此用处一般。
赵老汉揉着被我压疼的肩膀,看了看三足玉盏,又望了望四叔,最后目光与我相会:“大侄啊,这玉盏我已与你四叔秦大仙约定好了,除妖之事无论成与不成,我都要送给他的。可是如此珍贵之物,放在家中无人看管,万一失窃了该如何是好?我老汉一向言而有信,到时候拿不出玉盏,岂不落得个背信弃义之名?所以我才将它带在身上,玉盏在,则我在,玉盏亡,则我亡,以此来保全我一世清白。此中道理,难道大侄你还不通晓吗?”
这赵老汉不愧是江湖出身,一套话说下来,我明觉尚有不妥,却一时无言争辩,心道你这一介土匪,哪里来的清白之名?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此言语,只怕会显得我心胸狭隘,只好道:“如你所言,倒是我不通事理了?也罢,我再问你,你声称这三足玉盏是从东晋古墓中得来的,那古墓所在何处?”
“古墓在荒山野岭中,来时匆忙,未及领你前去。”赵老汉自觉占了上风,挺了挺脊梁。
“哈哈……”我一声大笑。
赵老汉一愣:“你笑什么?”
我收住笑脸,转而严肃道:“你承认是从古墓中所得便好。东晋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光景,也即是说,这玉盏在古墓中藏了上千年之久。然而据我所知,但凡玉藏于古墓,因其常年不见天日,与土木相生相依,玉表必有水土沁痕,从而令玉器显得更为古旧朴着。而对于盘玩经年的古玉,其玉沁则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消退,转而变得光亮莹润。如今反观这三足玉盏,玉质细腻无瑕,玉表娇翠欲滴,分明是常年佩在身边把玩摩挲,才使玉髓中的精光得以显露!赵老伯,你却口口声声称这玉盏是你近日才从东晋古墓中所得的,作何解释!”
我这一串话说得赵老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层面,一时间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看到他的这种表现,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了。因为我方才的这套说辞,并不见得有多准确。一般来讲,绝大多数的古玉在出土时玉表确实有水土沁痕存在,但也有少数特例。如果玉在古墓中存放得当,并且所处环境的温湿条件皆满足相应要求,那么确实会有埋葬千年而光艳如初的情况发生。如果赵老汉明白这一点,恐怕我便要贻笑大方了。这也正是我迟迟未敢质问他的原因。可如今看赵老汉惊慌的神色,我终于确定了,此人果真心怀鬼胎。
我偷眼一瞧四叔,却见他神色如常,面上并没有过多的惊愕,想来他也曾怀疑过这玉盏的来历,只是没有言明罢了。
而赵然则是一脸惊愕,瞪大眼睛,显得有些难以接受。
我乘胜追击,逼问赵老汉:“三足玉盏究竟从何而来,怎么会是打开仙庙暗道的钥匙?你来桃花源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还不快据实交代!”
赵老汉见事情败露,反倒变得平静了。他长叹了一声说:“你的判断不错,这三足玉盏确实不是墓中之物,我也没有发现过什么东晋古墓,这一切,不过是我为了博得你们的信任,杜撰出来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