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天刚破晓,大道南端出现快步赶路的人影,共有二十余名男女,其中有两个人各由两名同伴扶持,脚下明显地看出有点不便,大概如不是受伤,那就是有病。
二十余名男女显然曾经化装易容,穿的也是两裁平民服,青丝包着青巾包头,百宝囊藏在衣内,兵刃皆以布卷掩藏,沿途不至于引起注意。
距松林约三十余步,领先急赶的三个中年人,突然如中雷殛,惊恐地刹住脚步,有点慌乱地打开裹兵刃的布卷,发出一声惊啸,通知在三四十步后跟进的二十三名同伴,徐徐向后退,神色极为紧张。
“黄太爷!”一名中年人惊叫:“他……他怎么可能反而赶到前面来的?”
高阶层的走狗头头们,有大半不认识黄自然,只有一些曾经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才见面便知道是他。
而与他打过交道的重要人物中,几乎全是吃过苦头的败军之将,根本不敢和他作英雄式的搏斗。
人群一乱,片刻便结阵显示实力。
有人发出震天长啸,通知远在里外的曦园人。
二十六名男女雁翅列阵,以那位年约半百,身材高瘦,削额颔尖,生了一双反常金鱼眼的人为中心,构成严密的保护网。
确是那天晚上,出现在春秋阁的徽王国主。
他今天改穿了平民服,可就没有王爷国主的威风和尊严了,人要衣装,一个穿花子装的皇帝,连狗也唬不住。
两侧,各有三名骠悍男女,手中是狭锋单刀,面目阴沉,神色冷静。
一侧,一男一女,站在一个青包头下,露出白发根,脸色泛青,鹰目有点失神的人。
王屋三妖、天狼星、神剑秀士、狂剑书生、高唐神女、绛仙、黑牡丹……全在。
桃花三娘子也插上一脚,站在最外侧畏畏缩缩。
除了王爷右侧三个中年人,以及一个老女人之外,其他的人皆脸有惧容,全是吃过苦头的高手名宿。
最冷静沉着的人,是王爷两侧六名男女。
在春秋阁,王爷的贴身死党护卫,几乎被黄自然在愤怒中屠杀尽净,剩下的高手护卫已经不多了,所以把总管魔手丧门拖在身边保护,这位陈老先生一直就不曾露面找黄自然一拼。
二十六名男女,居然不敢一拥而上行破釜沉舟一击,可知这些高手名宿已经心虚,已没有多少斗志,缺乏信心,与往昔器张的气势迥然不同了。
黄自然与江小蕙在松林前二十步左右,并肩屹立在路中挡住去路,两支剑焕发出眩目的光华,剑吟隐隐。
两人不言不动,冷然盯视着十步外列阵的二十六名男女,似乎这些邪境外道的威震江湖高手名宿,只是一堆土鸡瓦狗而已,或者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小鬼,不值得重视。
王爷的目光,死盯着换了短衫裙,极为秀气的江小蕙身上,金鱼眼中涌现复杂的怪光。
“那个小女人。”王爷的嗓音依然严厉十足:“就是被夺走的绝世处女姓江的?”
是向他的走狗发问。主子的权威十足。
“启禀国主。”绛仙畏畏缩缩回答:“这……这小女人已……已经与那个黄太爷,在一起已经好……好几天了,是……是不是处子……要查验才知道。”
弦外之音可能是说;不是处女,不争也罢。
“总管,你们正面对着一万五千两银子赏金。”王爷不追问是不是处女,向那位青包头下露出白发根的人沉声说:“一定给我要活的。”
黄自然的目光,随即落在那人身上,眼神一变,原来这个脸色泛青的老家伙,就是总管魔爪丧门陈老先生陈魁,上一代最可怕的凶残老魔,声威迄今未衰,江湖人士闻名战栗的第一魔头。
“就是昨晚那个可怕黑衫人。”他向江小蕙低声说,口气充满自信:“不可能有惨烈可伯的恶斗了,我的太一玄功震伤了他。难怪,他是我所碰上最强劲的对手,最后一发狠用上了太一玄功攻击。这该死的老魔,竟然偷偷摸摸出现,如果知道是他,我会用十成真力要他的命,昨晚错过机会了,可惜。”
“哎呀!昨晚我们也好险。”姑娘吃了一惊,余悸仍在:“黄老伯栽得不冤。”
“击伤黄老伯的是另两个人,如果是这个老魔,黄老伯恐怕一照面便被抓碎了。昨晚老魔如果手中没有剑,我也可能上当伤在他的魔爪下。”
魔爪丧门气色甚差。可知昨晚被震落屋下时,受到黄自然的太一玄功伤得不轻,所以走动时要两个人扶持。
老魔虽然受了伤,但权威仍在,主子找他,他当然找他的下属走狗。
“你们都听见了?”老魔嗓音中气显然不足,但阴森无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们是勇夫呢!抑或是懦夫?你们不会让本总管亲自动手吧?”
“长上,何……何不等傅姑娘赶到时,由傅姑娘展施法术活擒他们?用兵刃难免有……有死伤。”狂剑书生不安地抚弄手中的剑,鼓不起上前的勇气。
昨晚五个人跟踪妙手灵官,没料到被妙手灵官追赶的黄自然潜回反蹑。
结果,狂剑书生挨了妙手灵宫一手棍,飞天虎与两同伴计算妙手灵官,刹那间被黄自然杀死了,最后老魔仓卒间与黄自然交手,惊天动地中老魔坠屋受伤逃命,狂剑书生是唯一完整的人。
现在要在大白天和黄自然拼命,这岂不是驱羊斗虎吗?
推委的意图明显,实在不像一个名动江湖的大剑客。
“这小狗已经在这里出现,你们还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老魔冒火地斥责:“我们的人多十倍,国主雇请你们干什么的?”
老魔见多识广.已经知道曦园留守的人靠不住了,黄自然在这里出现,已表明曦园秘窟中枢被挑,留守的人不多,主事人太虚瑶姬可能已遭到不幸了。
“我们先上。”天狼星第一个出列,向神剑秀士打手式:“你是前锋主将,该拼时能畏缩落在人后吗?”
神剑秀士一咬牙,立即跟出。
王屋三妖一挺胸膛,老脸上挂不住,再不出去,又得接受斥责讥讽了。
神剑秀士是王府的正式护卫,名义人是对外行动的司令人,与外人打交道责无旁贷,非出去不可,挥手召来了桃花三娘子,拉一个人做伴。
桃花三娘子与黄自然有交情,拖来做伴方便打交道。
黄自然与江小蕙一分,冷然候敌,任由对方三面列阵围住,不理不睬等候对方发动,冷静镇定的无畏气势,让走狗们心中懔懔。
该出去的人都出去了,唯一可恃的是人多势众。
王爷当然不可能亲自操戈,男女六护卫当然也不会放弃保护王爷的重责。
魔爪丧门也不能出来,左右扶持的一男一女也派出了。
九比一,九倍而非十倍。
杀气好浓好浓,江风吹来凉飕飕地,红日出现在东面山颠,洒下满地朝霞毫无暖意。
“黄自然,不要不识时务。”神剑秀士是行动指挥,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交道。
十八个男女无一庸手,大半是声威慑人的高手名宿,九比一,真应该识时务。
黄自然抬头望天,不理不睬。江小蕙轻拂着月华剑,似乎不知道附近有人。
“我指引你一条明路。”神剑秀士不死心,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出身军户人家的人.多少懂得一些用兵之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策。
没有反应,黄自然甚至不曾瞥他一眼。
“劝劝他.他是你的朋友。”神剑秀士找上了桃花三娘子:“劝他离开江小丫头,大家都有好处。上次在小雷音禅寺,他与江小丫头是敌对的,犯不着替她挡灾,天下间比她美的女人多得很,为了她而与王爷国主为敌,与天下为敌,值得吗?”
仍然没有反应,黄自然还是不曾瞥他一眼。
“黄兄,还来得及脱身事外。”桃花三娘子神色漠然,可知是被迫做说客无可奈何:“他们的提议仍然有效,珍宝等你收取,你可以轻轻松松地离去.不会有人阻止的,务请三思。”
事到如今,这些人仍然使用利诱,知道使用威迫甚有顾忌,不希望付出重大的代价。
黄自然的目光遥远,似乎附近一无所有,远处江上飞过一群水禽,他的目光也追随着水禽远去。
江小蕙以剑在地上画花乌,神情专注兴趣甚浓。
松林的另一边,曝园没有任何声息传来。
早起赶路经过的村民,一个个绕田野而走.急急惶惶如避瘟疫,没有人敢接近。
“黄老兄,你知道王爷会要求天下各地藩王对付你。”神剑秀士继续鼓如簧之舌说服。
“会勒令天下各地官府缉拿你。”桃花三娘子也继续晓以利害。
“天下各地卫军,会把你当作匪徒捉拿。”
“天下各府州的巡捕,分持你的图形按图索骥,丁勇乡兵全面搜索。穷乡僻壤也无匿强之地。”
“重赏之下,天下的江湖朋友人人奋勇。”
“武林侠义之士,也把你看成大逆不道的凶徒。”
两人一弹一唱,居然颇有耐心。
有人不住向松林大道远处眺望,显得神色焦虑不安。
缓兵之计,寄望曦园留守的人赶来助威。
留守的太虚瑶姬,是武功仅稍次于陈老先生的高手,陈老先生受伤不能亲自出动,太虚瑶姬该是可与黄自然匹敌的人。
过去的事实证明,太虚瑶姬是唯一可和黄自然周旋的对手,而身为外勤指挥的神剑秀士,表现令人失望得很。
太虚瑶姬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松林中段的路旁。
曦园不可能有人来声援了,破晓的前片刻,一群好汉悄然从四面八方一举直捣中枢,有一半走狗死在床上的。
留守的全是二流人物,看管三十余名少女,哪用得着一流高手做****管女人。
一弹一唱毫无作用,听的人毫无反应,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完全不加理会,任由他们弹唱不悦耳的曲调,似乎认为他们并不存在。
神剑秀士两人所提的威胁是事实,绝非无的放矢虚言恫吓,天下是朱家的天下,天下的官民都听命于皇家,这是事实,圣旨一下谁敢不遵。
天下各大埠,都有分封的藩王镇守,每一代皇帝的儿子,都一一分封至各地称王。
开国皇帝朱元璋,就有二十六个儿子,除了一个儿子继承皇位留在京师坐皇座之外,死了一个太子朱标,其他二十四个儿子,分封至二十四处大埠当藩王坐镇。
以后每一个皇帝的儿子,也不断往天下各地封王镇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