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怪幻影 (3)
包老邪示弱一走了之,让计算他的人大感意外。这不是包老邪的作风,他的作风是今天的事,不要拖到明天,尽快了断不要牵肠挂肚。
阴司秀才坐在江岸的凉亭中,脸色有点不安,朝霞满天,他苍白的脸容却没增半分血色,绰号叫阴司秀才,还真有几分像是来自阴司的异类。
对面坐着的花甲年纪的人,却正好相反,脸色红中带黑,显得健康而且气势威猛。
“包老邪恐怕会盯在咱们后面弄鬼,等候好机报复。”阴司秀才下意识地拍打亭栏:“他如果像鬼般阴魂不散死缠不休,会误了咱们的大事。”
“你未免太抬举他高估他了,哼!”老人冷冷一笑,怪眼中凶光暴射:“他并不蠢,知道成不了气候,恐怕早就逃出数十里外了,不必为他烦心啦!”
“我总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包老邪不是怕事怕死的人,毕竟他是宇内三邪之一,不是浪得虚名的胆小鬼,他不会打掉牙齿和血吞忍受侮辱。我担心的是,他可能看出什么徵兆,听到些什么风声了,所以心虚远避,知道招惹我们,处境险恶。”
“你在说不可能的事。”老人撇撇嘴说:“双方偶然碰在一起引发冲突,双方在这里皆人地生疏,事出意外,冲突的小事故十分平常。他怎么可能有打听的门路?我们的事进行得十分秘密,九成自己人也蒙在鼓里,会有谁把秘密透露给包老邪?是你吗?”
“这……”
“别提这件事了。”老人显得不耐:“你得找机会提醒龙小辈,不要再沿途生事了,无谓的意外逗留,很可能延误大事。咱们的时限并不真的充裕,早些到达,也有多一分准备的时间。”
“好的。”阴司秀才点头应允:“罗老哥,你派人催促他,要比我请求他有效。那小子对我的意见爱理不理,对你却颇为恭敬,他会听你的。”
“也好,我会注意这件事。”
“要不要提早离开?我……我总有点……”
“有点担心包老邪。哼!你的胆子愈来愈小了。其实包老邪的武功,并不比你高一分半分,来明的他奈何不了你,玩阴的他夏不是你的被手。昨晚死掉的那个扮水怪混蛋真该死,如果没有这狗东西干预,咱们铁定可以胁迫包老邪就范,可以增加几分实力,此行成功完满的机率几乎可以定为十成。”
“罗老哥,你仍然认为咱们实力不足?加上另一组人马,仍然没有十成胜算?”阴司秀才有点不以为然:“你是否把那些人估计得太高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你不要高估了自己。”老人用教训人的口吻说:“那些人有目标,有抱负,武功深不可测,不追求名利,勇敢果决,视死如归,是真正的玩命专家。咱们除了倚仗人多之外,事实上胜算实在是有限的。”
“罗老哥,那些人到底是何来路?”
“不知道。”
“老哥你消息灵通……”
“灵通有什么用?我怎能花长年岁月,去查无根无底的人?只知道那群人时多时少,所使用的标记信号经常更改,面孔也不时改变,使用的兵刃也变来变去。他们之间的交往方式十分神秘,可能互相之间不相往来,出动时才聚集在一起,事了便神秘地消失无踪。我得郑重提醒你,和他们照面时,只有一个结果:不生即死。”
“我知道。”阴司秀才冷冷一笑:“但我也相信,他们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同样会死。”
“人都是会死,绝无例外。哦!这些事,千万别让其他的人知道,尤其不可向龙小辈那些人,透露丝毫的口风。咱们得人的钱财,与人消灾,所进行的事,只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主事人知道。”阴司秀才悻悻地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要办的事牵涉到许多人,怎能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这种话的人,分明缺乏常识,自欺欺人。
“主事人也不知道细节,也不需知道。你花钱买米,不需知道米是怎样种植的。废话少说,快,快设法让龙小辈动身。他诱略无双灵凤的计策可圈可点,咱们多了两分实力,可惜没能胁迫包老邪就范,遗憾之至。那该死的水怪误了咱们的大事,可惜没能活捉他出口怨气。”
“昨晚我的人如约先离开龙王庙,所发生的事故你又不肯详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意外……”
“别提了。”老人显得不耐:“你走吧!沿途不许再生事端,知道吗?”
“又不是龙小辈故意生事,你又何必怪他?”阴司秀才整衣而起:“包老邪在这里出现纯属意外,谁又能事先料到他会出现在这种小城市呀?”
老人没有将昨晚龙王庙所发生的事故经过详说,可知不愿让外人耻笑,被一个扮水怪的人制住胁迫,毕竟不是光彩的事。
江岸的小径,向上游伸展至沿江的村落。
凉亭附近不但有乡民往来,而且有赏江的游客,以及一些垂钓的人,谁也不理会旁人的闲事。
阴司秀才与老人在凉亭会晤,并没打算避人耳目,在公众活动的地方聚会,反而不会引人注意。
他们的谈话,事实上也不可能让第三者听到。
凉亭距泊舟的码头,也有一里左右,信步往来片刻也可到,目视亦可全览码头所有的景物。
阴司秀才先走一步,老人这才背了双手出亭,缓步返回码头,像是一个在观赏江景的老人。
走了百十步,近江的一边,背着手站在路旁,正在驻足观赏江景的中年人,突然转身向着他淡淡一笑,露出尖锐白皙的整齐牙齿,神情似乎没带敌意。
老人并不认为对方没有敌意,警觉地止步暗中戒备,转头四顾,看到几个普通村夫散布在路两侧,外表看不出特征异状,但却可以感觉出那股无形的杀气,以及令人悚然的无形压力存在。
中年人约半百出头,身材修伟,相貌威严,留了三络胡,大眼神光内敛,国字脸盘红光满面,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流露。所穿的藏青色博袍又宽又大,江风一吹,袖袂飘飘,平空增加几分神采。
“你不会认识我。”中年人主动搭讪,微笑如谜:“昨晚闹水怪,查出什么了?”
老人脸上警戒神情更浓了,默默暗中行功戒备。
“关你什么事?”老人警觉地问。
“就算是好奇吧。”中年人信口答。
“好奇?你知道多少?”
“知道还用得着向你打听,别蠢了。”中年人的话可就不中听了:“不要把我看成敌人,我不但不会妨碍你的事,反而对你有利。也许,我能替你善后呢!”
“阁下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我并没问你的来历呀!”
“你认识我?”
“也许吧!”
“你……”
“老兄,千万不要偷偷地使用那一身歹毒的零碎。”中年人微笑着提出警告,那种微笑呈现出慑人的阴森味:“你黄泉鬼魔肚子里有些什么牛黄马宝,我一清二楚。我要知道有关水怪的一切活动情形,包括他与你们打交道的经过,以便估计他是否妨碍了你们要办的事。你愿意说吗?”
黄泉鬼魔居然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大白天也感到心底涌起寒气,对方那股阴森冷厉的气势,他感到压力大得令他有点受不了。
这老魔很少白昼出现活动,也很少以本来面目在白昼走动,要办的事有许多男女爪牙分忧,用不着他亲自出动处理。
夜间出动,则扮魔鬼掩藏本来面目。
这个陌主中年人,居然知道他的底,难怪他心惊,对方口气之大,也令他心中发虚,以往的狂妄心态一扫而空,而且油然产生莫名的恐惧。
“没有什么可说的,反正人已死了。”他心底的恐惧流露无遗,乖乖将经过详细加以说明:“这人的出现完全出乎意外,呈现的敌意并不强烈。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中年人静静地听他一五一十详述,怪眼炯炯不住捕捉他的眼神变化。
“似乎真是偶发的意外,与你们各方的人无关。”中年人颇表满意,满意他所表现的合作态度:“这个自称水怪的人,显然禁受得起你们的七步追魂针袭击,七步没能倒地,表示他抗毒的功能极强。你咬定他落水毙命,恐怕靠不住。也许他会再找你,你最好速离疆界避风头。”
“阁下……”
“听我的话,错不了。”中年人举手打出信号,向码头方向举步:“早走早好,以免耽误正事。”
附近几个活动手脚舒展筋骨的人,随后陆续的离去。
黄泉鬼魔心中有数,那是中年人的爪牙。
“这家伙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底细?”目送中年人去远,黄泉鬼魔悚然自语:“该死!我是不是疑心生暗鬼?这家伙除非是神仙,不然决不可能知道我的事。唔!真得赶快离开。”
江岸的短草坪一株大柳树下,两个青衣大汉悠闲地在钓鱼,距凉亭远在三十步外,可看清凉亭附近的动静,却无法听到亭中人的谈话。
即使谈话的声浪不放低,也传不到钓鱼处,江风是向岸上吹的,逆风听不清亭中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亭中人与附近的爪牙一一离去,左首那位钓鱼大汉转头回望。
“不要转头。”另一大汉拉住了同伴的手臂:“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有什么关系?”同伴讶然问,但顺从地将目光回到水中的浮标上:“这些人鬼鬼祟崇,一看态势就知道不是好路数。”
“像是布什么局,软的硬的都准备上。”大汉苦笑:“咱们吃水饭的朋友,对这种布局不陌生。可是,我感到有点诧异。”
“看出什么异样了?”
“布在四周的人,宽大的外衣内,的确藏有兵刃,目标是先前在亭内谈话的人。可是……”
“可是什么?”
“那个与亭中逗留的老人谈话的中年人,确是这些打手的主子。”大汉语气中有不安,不理会水中有鱼上钩。
“我已经看出端倪了。”同伴表示自己眼光够亮。
“但那个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怎么了?”
“他不可能带打手布局。”大汉的语气其实并不坚决。
“为何?”
“他是武昌县樊山退谷的江天庄庄主,叫贾安山。是一位大地主,兼营粮米等等作坊,一位殷实的地方富豪,在武昌县极有声望,与江湖道扯不上任何关系。我在武昌县与黄州一带混过一段时日,见过这个人。他在这里出现,已经令人惊讶了,居然带了打手布局与人打交道,更是匪夷所思。”
“老天爷!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同伴大惊失色:“这位贾庄主,你认识他、目击他不该出现的地方,如果他认识你……”
“所以我要你不要盯着他们看,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大汉毫不惊慌:“他不可能认识我一个走江护船的把势,他是大菩萨我是小鬼,生活在不同的天地里。他娘的!似乎天地突然变了,彼此扯在一起了,原来他也和江湖道有所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