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明待要再听几句,一旁的捕快对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只得举步上前。
宋青莯看到他,对着飞染说:“赵大人来了。”
“赵大人。”飞染身穿捕快的黑红色制服,对着赵维明抱拳施礼,真诚地说:“对不起赵大人,原来陆昌建果然是真凶,一直在装疯卖傻,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她说得万分真诚,赵维明的老脸却涨成了猪肝色。直至这一刻,他都无法确定,陆昌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宋青莯不忍心赵维明因为难堪负气而去,上前与他打招呼,借故支开了飞染。
赵维明见公堂上再无旁人,冷声说:“宋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赵大人是说,俞毅把陆昌建从京兆府带走的事吗?”宋青莯一脸为难,“此事确是我授意的,不过我此举实属无奈,毕竟案子是提刑司负责查办,是我的责任。若是陆昌建不堪重刑,死在公堂上,却至死没有承认,他就是真凶,皇上及皇后娘娘怪罪起来……”
“宋青莯,你在暗指本官屈打成招吗?”
“赵大人,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宋青莯笑了笑,“我只是怕陆昌建太过孱弱,受不了京兆府的杀威棍。对了,赵大人本来打算用什么方法审问他呢?若是您的方法比我的更有效,我立马将案子与疑犯一起交还给您。”
赵维明噎住了。他本来觉得,严刑之下陆昌建必然露出破绽,按手下早前向他描述的情形,事情恐怕真的会像宋青莯说的,陆昌建至死都不会交待真相。
沉默片刻,宋青莯又道:“对了,我还没有请教赵大人,您是如何发现陆昌建一直在装疯卖傻?他与陆安一家人吃住在一起,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就是陆安死后,他的家人也一直坚称,陆昌建在四五岁的时候烧坏了脑子。”
“我自然是看出他神色不对,才知道他是假装的。”赵维明敷衍一句。他总不能说,陈琪是他派去提刑司的内奸吧?
想到陈琪,他忍不住怀疑,宋青莯是不是早就发现他是内奸,利用他透露假消息给他。可转念想想,?按宋青莯当下所言,陈琪告诉他的事,似乎都是事实。一时间,他糊涂了,转念又觉得,他此番气冲冲来到宋青莯面前,貌似又一次自取其辱。
赵维明进退两难之际,捕快在外回禀,林瑾明来了。
宋青莯笑道:“赵大人,我不该将陆昌建从京兆府押走,不过这桩案子是我的责任,我得继续审理,不知道能否麻烦您陪着林世子旁听?”
赵维明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狐疑地看着宋青莯。
虽然驸马甄彦行与林瑾明私交不错,但林家几乎不与朝臣往来。皇后一直深受皇上敬重喜爱,林家背后又有琼州陆家。陆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管理大周朝与南洋诸国海运近二十年,那可是实打实的肥缺。
现如今,哪怕林瑾明的独子只是庶出,长公主也很想将女儿许配给他,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适合的机会暗示林家。
赵维明得到陈琪的密报立马脑子发热,忙不迭抓了陆昌建,又急巴巴给林瑾明送信,原因之一便是想拉拢林家。
此时此刻,赵维明很想陪着林瑾明一起旁听,可宋青莯“劣迹斑斑”,他怀疑他一定有见不得光的阴谋。
宋青莯对赵维明的怀疑不以为意,客气地说:“若是赵大人公务繁忙,我送你出去吧?”
一听这话,赵维明忽然又觉得,宋青莯今天对他这么“友好”,一定是想赶快把他送走,不希望他与林瑾明攀上关系。
他冠冕堂皇地说:“陆安死于众目睽睽之下,死状惨烈,影响深远,本官很想见识一下,宋大人如何证明,人尽皆知的傻子并不痴傻。”
宋青莯愣了一下,隐有不悦地点点头。
赵维明见状,立马觉得自己猜对了,他甚至怀疑,宋青莯身穿官服坐在朝堂上等待的人不是他,而是林瑾明。
他暗忖:难道传言有假,事实上是林瑾明单方面不喜欢宋青莯,所以宋青莯想借陆安一案讨好林家?
小半个时辰后,当林瑾明步下马车,看到自家产业下的客栈,只觉得呼吸困难。
赵维明迎上林瑾明,似长辈一般语重心长地说:“宋大人到底太年轻,审案不去公堂,竟然把大伙儿带来客栈。”
他自认很高明地给宋青莯穿了小鞋,林瑾明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林祥说:“我不想遇到闲杂人等,你先去客栈安排一下。”
赵维明愣了一下。虽然他靠着长公主才当上京兆府尹,但到底不是傻的,立马意识到,自己又被宋青莯设计了。今日的案子只怕的确不能在衙门审理,甚至于最终的案卷上,凶手不会写上陆昌建的名字。
一时间,赵维明后悔万分,正思量有没有遁逃的借口,却听林瑾明说:“赵大人这么关心这次的案子,我很感动,我们一起进去吧。”
赵维明暗道一声:“糟糕!”他相信,林瑾明一定误会他知道了什么内情,偏偏他什么都不知道。
待会儿陆昌建不会说出林家的什么秘辛吧?
客栈内,飞染抬头挺胸站在宋青莯身后。她很怨念,她家大人竟然不让她和林世子打招呼。本来,他都不许她跟来客栈。她可是捕快呢,更何况这桩案子还是她接下的,更关系到他们的赌约。
“还在不高兴?”宋青莯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对你说过,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强。”
“大人,您后脑勺也长眼睛了吗?”飞染咕哝一声,又小声说:“其实林世子很可怜,他好像一直很不开心……”
“我也很不开心,怎么不见你可怜我?”宋青莯心中泛酸。
“大人,你哪有不开心,不要骗我!”飞染哼哼一声,好奇地四处张望,“我们在等谁?林世子和赵大人什么时候上来?”
她的话音未落,隔壁屋子传来轻微的声响。宋青莯扬声吩咐:“把陆昌建带过来,再告诉林世子,我包下了这一层的房间,这笔房钱恐怕无法走提刑司的公账,请他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