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静默中，飞染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突然间，她脚边的鱼竿急速向河面冲去。
“鱼竿！鱼竿！”飞染“咚”一脚踩住杆子，兴奋地说：“快，有鱼儿上钩了。”她手忙脚乱俯身抓住鱼竿，奋力想要把鱼钩拽出水面。
林瑾明有一瞬间的怔忪。十几年前，他见过同样的场景，就在脚下这个地方。今天，他不是来这里钓鱼的，他只是在缅怀昔日的时光。
“飞染，你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他脱口而出。
“不是啊。”飞染摇头，“我的生辰在三月，早过了。”她努力拖拽鱼竿，“侯爷，你到底要不要帮忙？！”
林瑾明又是一怔，续而苦涩地摇头。他一定是太思念陆敏，才会产生错觉。他上前一步抓住鱼竿。杆子“嗖”一声飞出水面，鱼钩上挂着两根水草。
“跑掉了。”飞染一脸失落，“我答应白姨，每天都要让大人吃几口肉，或者吃几口鱼。”
“你还要负责给宋青莯做菜吗？”林瑾明对宋青莯的印象更差了几分。
“不用啊。”飞染摇头，“我又不会做菜。”她转头在岸边搜索一遍，奇怪地问：“侯爷，之前你一条鱼都没钓到吗？”
“就算我钓到了，也不会让你拿回去给宋青莯的。”
“哦！”飞染失望地点头，心中暗忖：原来侯爷这么小气。
林瑾明收起鱼竿，把脚边的油纸伞递给飞染，殷殷叮嘱：“虽然已经入秋了，但太阳依旧很晒，以后出门记得带伞，晒黑了就不漂亮了。”
“可我是捕快啊！”飞染奇怪地看他，转而道：“对了，我马上要去山里搜查有没有其他受害人，大人还在庵堂等我，我就长话短说了……”
“宋青莯命你搜山，自己则在庵堂休息？”
“大人不是休息，大人是在分析案情。”飞染一本正经纠正，正色道：“侯爷，自从我知道您先前的夫人死得很冤枉，其实我有些生气。如果你能像大人那样，你的夫人说不定就不会死。”
林瑾明脸色微沉。飞染的话太过了，再说，他哪里及不上宋青莯？
飞染浑然不觉他的不悦，接着又道：“我也是最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看到他开开心心，自己也会很高兴。您一直很不开心，甚至都生病了，先不说你自己会难受，喜欢你的人也会跟着难受。你的夫人在天上看到了，也会不开心的。”
“你在劝慰我吗？”林瑾明心情复杂。
“也不算是劝慰。”飞染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喜欢’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如果你因为‘喜欢’一个人变得闷闷不乐，就等于辜负了所有喜欢你的人。”她顿了顿，笑眯眯说：“好了，我要走了，我是捕快，还要抓坏人呢！”
“等一下。”林瑾明叫住了她，“你替宋青莯说了那么多好话，他答应娶你了吗？”他的话虽然有赌气的成分，却也是关心飞染。不过他一直把飞染视作晚辈，她这样理直气壮“教训”他，很伤他自尊的。
飞染转身注视林瑾明，奇怪地问：“为什么非要成亲不可呢？”
“所以他压根没打算娶你，是不是？”林瑾明真的生气了，他可听说，宋家正打算办婚事。若是宋青莯迎娶的对象不是飞染，那么……
他蹙眉思量。这几天，他冷静地想过，飞染的出身太低，站在宋家的立场，的确不可能明媒正娶她。就算在宋青莯的坚持下，她勉强进了门，将来也会有很多问题。可若是让飞染为妾，或者是外室，太过委屈她了。
林瑾明语重心长地说：“飞染，你还小，或许现在觉得宋青莯什么都好，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世上的事，没人可以随心所欲……”
“侯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大人很好呢，我们都很开心。你看——”飞染从荷包中拿出早上的小野花，“这是大人一大早替我摘的。昨晚他还对我说，他会替我摘花，摘果子，还会送我礼物，为我做很多很多事情……”
“甜言蜜语谁不会说！”林瑾明不屑地瞥一眼飞染手中蔫巴巴的小野花，“飞染，我没有女儿，不如我认你当义女。我的夫人你也见过的，你喜欢的木瓜什么，每年我家都有很多，保证你吃不完。”
林瑾明说这话，并不是心血来潮。他认真地考虑过，自己是长房，对待子女一事必须慎之又慎，但飞染只是女孩，他只需对其他人说清楚，将来她的嫁妆由他私人准备，不占公中的份额，相信其他人不会阻挠。
早前，他已经与陆萱谈过，他不会再为了“尊重”她，为了给她一个孩子，接受通房或者妾室。她不可能再怀孕，他的庶长子就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相信她不会反对，多一个与他们都投缘的女儿。
最重要的，他对飞染那种由心而生的亲近之感，就是对自己的庶长子也没有过，仿佛冥冥之中注定，她就应该是他的女儿。
“飞染？”林瑾明愈加肯定心中的念头，“你仔细想想，你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提刑司当捕快的。”
“为什么不可以？”飞染反问，一脸天真烂漫，“我都和大人说好了，他专门把坏人指出来，我就去把坏人抓起来，我会一辈子留在衙门，当一名尽责的好捕快！”
“这是宋青莯对你说的？”林瑾明的声音难掩愤怒，仿佛看到宋青莯正诱骗飞染。
他轻咳一声，严肃地说：“飞染，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他会明媒正娶迎你进门吗？”
飞染摇头。她都明明白白说了两次了，她不要成亲。
“第二，既然他不会娶你，将来等他娶了别人，即便他的夫人容得下你，你要委委屈屈过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生活吗？”
飞染瞬间睁大眼睛。她不愿意嫁给他家大人，大人就会迎娶其他女人？怎么会这样！她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林瑾明误以为飞染想明白了，胸有成竹地反问：“他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你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