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也是被饿醒的。
以往“吃饭”于他而言,就是山柏把饭菜端来了,他知道自己应该放下书卷歇一会儿了,至于饿不饿,好吃不好吃之类的,他从来没有注意过。
自从飞染来了他身旁,吃饭变成了一件极重要的事,他可以从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分辨出她的喜恶,不知不觉中,他的胃口也变好了。不过这仅限于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
昨晚,他端了两碗面条去找她,结果她已经睡了,他顿时没了食欲,把面条原封不动端回了厨房。
宋青莯起床洗漱穿衣,待他走出房门,天已经大亮,空气中泛着露水的清香。
小时候,他一直不明白,父亲明明可以命丫鬟替母亲摘花,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花园。直到飞染说起,她可以送花给他,他才想起,大哥随手摘一朵不起眼的小花给大嫂,大嫂都会高兴上半天。原来,家学渊源真的很重要,怪不得很多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们三兄弟。
宋青莯腹诽半天,忍着饥饿去山上摘了一束野花,兴冲冲回到净心庵,就见飞染的房门已经打开,可房内空无一人。他前后找了一圈都不见她和芷兰,只能询问守门的捕快。
捕快一脸迷惑地反问:“大人,不是您吩咐陶捕快,去山那边找林家的人问话吗?陶捕快天蒙蒙亮就出发了。”
宋青莯一听这话,心中只剩下懊恼。昨夜,他怎么能因为吕岐山那老头,没有追上去与飞染说清楚呢!
他一刻都等不得,把手中的野花随手扔给捕快,提气就往外跑,心中暗道:很好,今天就索性与林瑾明说清楚,他想认飞染当义女,做梦!
“宋大人!”吕岐山衣衫不整追了出来,“咱们这么早就出门吗?”
宋青莯回头瞪他一眼,冷声说:“你呆在这里等着!”
吕岐山吓得止住脚步,暗忖:我又不小心得罪他了吗?昨晚不是说,今天一早进山,天黑前找到那个村落,确认受害人身份吗?
他才想到这,大门口已经不见了宋青莯的身影。
山头另一边,飞染知道芷兰正很费劲地追赶自己,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弄清楚心中的疑惑。
她的胸中屏着一股子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劲头,使出轻功一路疾奔至林家的庄子,却又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她和林瑾明非亲非故,她怎么能开口问他,他和前妻的私隐呢!
飞染讪讪地在庄子门口徘徊,沿着小径心事重重转悠了几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河尽头的芦苇丛中。
“芷兰,芷兰!”飞染大叫两声。
“小姐。”芷兰上前行礼。
“既然来了,我们抓几只野鸭回去给大人熬汤。刚才我看你的轻功很好,你把鸭子从芦苇丛中赶出来,我去抓。”
芷兰嘴角微微抽搐,低着头说:“小姐,您想抓几只,奴婢去抓就行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苦练十几年的武功,最后只能用来抓野鸭熬汤。
飞染想了想,回道:“我想抓活的回去,你把它们赶出来就行了。”
不远处的河岸边,林瑾明手持鱼竿,怔怔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宁静的清晨,阳光洒在水面,倒印出天边的红霞,鱼儿张着小嘴吐泡泡,偶尔有小鸟飞过,翅尖掠过苇絮,空气中只余苇叶摩挲的“沙沙”声。
突然间,芦苇摇曳,野鸭“嘎嘎”乱叫,扑腾着翅膀冲向半空,就连水中的游鱼也变得焦躁不安,“噗通噗通”跃出水面。
“侯爷!”林瑾明的随从赶忙把他护在身后,一副大敌当前的架势。
“看清楚再说。”林瑾明有些恍惚,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没有回过神,就见一个湖蓝色的人影自眼前掠过,转眼间又消失在芦苇丛中。
“芷兰,我没抓住,你再赶几只出来。”飞染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失望,“它们飞得太快了。”
“是飞染!”林瑾明朝人影消失的地方看去。
“嘎嘎嘎!”可怜的野鸭再次冲向天空。
飞染追着野鸭一跃而起,右手冲鸭子的脖颈抓去,却再次扑了一个空。
“小心!”林瑾明疾呼,眼见飞染即将跌落河水,她突然腾空翻了一个跟斗,稳稳落在岸边。
“飞染!”林瑾明招呼她,转头低声吩咐随从:“你们替她抓几只野鸭回来。”
随从的表情虽然与芷兰如出一辙,但不得不点头称是。一时间,芦苇丛中一片欢腾。
飞染没料到林瑾明竟然一大早又来钓鱼了。她快步走向他,好奇地看看河滩上几个大男人追着野鸭奔跑的画面,认真地问:“侯爷,你又没钓到鱼,所以想抓野鸭子回去熬汤吗?”
“不是。”林瑾明脸颊微热,赶忙解释:“有时候钓鱼并不是为了鱼……”
“我明白的,师傅说过,世上的事都是讲缘分的。”飞染的语气分明是在安慰林瑾明,更不忘补充:“侯爷,今天我不买你的鱼,我抓野鸭子回去给大人熬汤。”
“是宋青莯让你一大早替他抓野鸭?”林瑾明沉下了脸。
“不是。”飞染摇头,老老实实回答:“我本来是找侯爷的,后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就想抓几只鸭子回去。”她抬头盯着林瑾明,心中犹豫,是不是应该问他,他和陆敏之间的事。
林瑾明一听飞染一大早特意来找自己,嘴角微翘,好声好气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飞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她挠了挠头发。
林瑾明想到宋青莯昨天的态度,正色问:“昨天你回去之后,宋青莯是不是说了什么,或者他故意刁难你了?别怕,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呃?”飞染疑惑地看他,“大人没有为难我啊!”练字什么的,不算刁难她吧?虽然昨晚她有些难过,但严格算起来,和她家大人没有关系,是她自己想不明白。
“侯爷。”飞染清了清喉咙,“我只是想请教你,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先夫人死了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