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染拦住甄山文和魏铭,并非怀疑他们与凶案有关,她只是单纯觉得,他们形迹可疑,必定有什么内情。她家大人教过她,凡是发现可疑的事,一定要多看,多想。
她盯着他们,眼珠子转了两圈,又转两圈,失落地说:“我想不出来,不如你们直接告诉我,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做过什么事。你们若是不告诉我,我不会放你们走的。”她比了比拳头,“我的武功很厉害哦,魏六少知道的。”
魏铭下意识捂住脸颊,睁大眼睛瞪她。
甄山文同叶魁一样,一脸不可置信,他问飞染:“你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我们见过的。”飞染点头,“本来我还要找你算账呢,你拔了庵堂的花草,打破了水缸,应该赔钱给我,不过看在驸马的份上,就算了。”她一副“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的表情。
“凭什么要我赔钱?”甄山文冷哼。
飞染生气地说:“你破坏了别人家的东西,难道不应该赔钱吗?”
甄山文表情一窒。道理上飞染说得没错,但他讨厌净心庵及它的一切,那股十几年累积下来的怨恨在他心中升腾发酵。他不自觉握紧拳头,胸口涨得难受。如果可以,他都想把庵堂砸了,一把火烧掉!
“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飞染撇撇嘴。
叶魁赶忙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问:“甄公子,魏六少,昨晚你们一直在这里?”
“在。”魏铭点头。一旁,甄山文脸颊苍白,拳头握得更紧了,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公子!”翠烟娉娉婷婷走出院门,手中拿着一方汗巾。她看到叶魁等人微微一愣,屈膝对众人行礼,颔首走向甄山文,低声说:“公子,您落了汗巾。”她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飞染呆呆地看着翠烟,心中暗叹:她走路的样子真好看,就像是柳枝儿在微风中摇摆。她大概学一辈子都学不会吧!虽然大人说过,他就喜欢她现在的模样,可是她更喜欢翠烟那样。她脱口而出:“姐姐,你真漂亮。”话音未落,她又耷拉下肩膀。以前,陶妈妈总是夸她漂亮。
“陶捕快!”叶魁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好歹只是偷偷瞄一眼翠烟,哪像飞染,根本就是直勾勾盯着人家猛瞧,就差没有流口水了。
“你该不会喜欢女人吧?”魏铭提出合理怀疑。
飞染想了想。她的师傅是女人,她家大人是男人,她点头道:“我不单喜欢女人,男人也喜欢的。”
“算了。”叶魁已经开始同情宋青莯。他不想继续纠缠,避重就轻说:“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
“没有弄清楚!”飞染打断叶魁,高声问:“甄公子,魏六少,昨晚你们是来花街找这位姐姐,一直到刚才准备离开,是这样吗?”
“这里不是花街!”甄山文咬牙切齿。刚才他们说这里是花街柳巷,他就想反驳了。
“不是吗?”飞染朝叶魁看去,“街上的确一盘花都没有呢!”
“魏六少,你没有告诉甄公子吗?”叶魁怎么看都觉得,甄山文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一旁,翠烟又急又怒。她突然现身,是季世兴害怕甄山文露出马脚;她住在胭脂巷,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可是按他们的计划,她不能在这一刻,在大庭广众之下向甄山文承认,她是妓女。
翠烟的思绪千回百转间,她见甄山文朝魏铭看去,急忙屈膝跪下了,哽咽低语:“奴家的确是贱籍,奴家没有向公子明言,是怕……是怕……嫌弃我……”她低头抹泪。
一墙之隔,季世兴暗恨不已。他心中明白,翠烟亲口承认,总好过让魏铭告诉甄山文。可他原本打算,等甄山文离不开翠烟了,在长公主及驸马淬不及防之下当众曝出此事。到时必定是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如今,只怕就连翠烟这颗棋子保不住了。
巷子中,叶魁心中一阵犯难。甄山文少年风流是一回事,但他被人欺骗,夜宿胭脂巷又是另一回事。
同样的,魏铭也是暗暗叫苦,不自觉瞪一眼飞染。他就知道,遇上她准没好事!
“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惹她哭的!”飞染莫名其妙。
魏铭恨极,可他又怕飞染动武,连连摇头否认。
他刚想说,自己和甄山文替翠烟解围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就听翠烟决绝地说:“从此刻开始,就当奴家与公子从不曾相识……”
“不行!”甄山文弯腰想要扶起翠烟。
翠烟掰开他的手,含泪摇头,“公子,奴家得遇公子,是奴家的福分,奴家这辈子都不会后悔。既然你我缘浅……”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甄山文心乱如麻,“我,我替你赎身……”
“公子放心,奴家就连公子是谁都不知道,绝不会纠缠于你。”
翠烟的这句话,说得甄山文内疚不已。她都愿意为他顶罪了,他竟然连自己姓什么都没告诉她。他一时头脑发热,高声说:“你起来,我带你回家。”
“等一下!”魏铭与飞染异口同声。
甄山文大义凛然宣布:“你们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
“我不是要劝你。”飞染拦住甄山文,“你们相互喜欢,很好呢,回家禀告父母也是应该的。我就是想问一问你们,既然你们昨晚一直都在,半夜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响?”
听到这话,叶魁眼前一亮。既然有命案在前,他压根不用理会他们的风流韵事。他扬声说:“陶捕快说得是,眼下命案才是最紧要的事。来人,护送甄公子和魏六少回府,就说正巧在胭脂巷遇上他们……”
“你不能这样……不对,我们要回去书院了。”魏铭慌了神。他带着甄山文逃学夜逛胭脂巷,结果被五城兵马司押回家。他的父亲得知此事,非揍得他一个月下不了床不可。
一旁,叶魁压根不理他,对着翠烟说:“这位姑娘,你是命案的目击证人……”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翠烟目光盈盈望着甄山文,眼中满是求救意味。
甄山文急忙挡在她身前,生气地说:“叶大人,你没有审案的权力!”
“我知道。”叶魁点头,“所以我只是派人护送你们回家,好好看护案件的目击者……”
“都是你!”魏铭迁怒飞染,“你为什么总是与我作对?!”
飞染无辜地指指自己,一脸茫然。她什么都没做呀,她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