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以为飞染一定会毫不犹豫告诉他,她更喜欢当他的新娘;她和他一样,万分期待他们成亲那一天。可惜,她在很认真地思考之后,还是没能给出答案。
“飞染!”宋青莯的心里颇不是滋味。在她眼中,他到底是“大人”呢,还是“相公”?咦,他在吃自己的飞醋吗?
“你们真是够了!”叶魁大声嚷嚷。不食人间烟火的宋大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女捕快搂搂抱抱,太不成体统了,可是好羡慕啊!
他推了一下傻愣愣的王千源,大声说:“宋大人,你到底看不看尸体啊?”
“看!”宋青莯气呼呼地应一句,压低声音威胁飞染:“待会儿回去衙门,咱们再好好讨论!”
飞染眨眨眼睛,一脸莫名。她家大人又生气了吗?怎么这么爱生气!她赶忙跟上他的脚步。反正她又不怕他,讨论就讨论,虽然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讨论什么。
白布围成的围墙内,尸体或卧趴或仰倒在地上,与更夫发现他们的时候无异。叶魁和王千源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唯一的结论,他们都是被凶手砸破头以后死亡的。除了这点,宋青莯难道还能看出一朵花?
“大人。”田大成递上一张纸。
叶魁凑过头细看。纸上画了四具尸体的位置,边上是大大小小的十字标记,大约有数十个。
宋青莯抬头朝客栈的二楼及三楼望去。
叶魁朝地上看去,辨认十字标记的含义,发现它们有的代表地砖上的微小细纹,有的是地砖表面崩了口,也有的是地砖上染了奇怪的颜色。
“你做得很好。”宋青莯夸奖田大成。
田大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情不自禁寻找飞染的身影。是她让他明白,他不该执着于练武,而是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
宋青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暗道:他不会对飞染有什么非分之想吧?转念间,他急忙压下心中的念头。就算他不相信其他人,也该相信他的飞染。
他把纸张还给田大成,吩咐道:“待会儿尸体挪去京兆府以后,你再把地上仔细检查一遍。”
“是!”田大成中气十足地回答,又告诉宋青莯,俞毅已经带人回去试验高空掷物了。
宋青莯轻轻点头,目光一一掠过地上的尸体。以前他只想着多看案例,学习如何断案,这些日子,他被飞染“逼着”接了不同的案件,越来越觉得破案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除了“人心”,还有很多值得研究的方向。
比如说,人在不同情况下受伤,会在骨头上留下不同的痕迹,而愈合又是另一个过程,会形成不同的痕迹。甚至于,某些病症也会在骨头上体现。一旦仵作和大夫们协力完成《验骨》一书,对检验已经腐烂的尸体一定大有助益。
再比如说,高空掷物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不同的物体,不同的高度,不同的角度会形成不同的痕迹。如果能把这些不同之处归纳总结,或许可以找到破案的关键线索。
飞染或许孩子气,但任何事她都能看到积极的一面,努力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那一部分,这正是他缺少精神。
“飞染。”宋青莯冲她招手。
“大人,你不生气了吗?”飞染走到他身边,讨好地轻笑,“其实,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宋青莯一阵胸闷,低声说:“先查验尸体,其他的,回去再说。”
“哦,怎么查,不等仵作吗?”飞染跃跃欲试。
叶魁凑上前回答:“就算仵作来了,也验不出什么吧?”
宋青莯瞥他一眼,询问王千源:“弄清楚死者身份了吗?”
王千源回答:“回宋大人,我们还在等死者的家属去衙门报案,再认尸确认身份。若是晚上再没人报案,会四处张贴画像。”
宋青莯蹙眉追问:“昨天的死者,有人报案寻人吗?”
王千源摇头回答:“赵大人已经命捕快去胭脂巷挨家挨户盘问过,没人识得死者。”
宋青莯打量死者的衣着,命捕快们一一检查死者的随身物品,除了银票、碎银子及不值钱的饰物,只在其中一人身上找到一盒未开封的胭脂。胭脂香味扑鼻,飞染闻着直皱眉。
片刻,叶魁见宋青莯站在边上恍若置身事外,而京兆府的捕快们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嗅闻尸体,他实在看不过眼,压着声音说:“宋大人,捕快们当差不过混口饭吃……”
“叶大人觉得我在折辱他们?”宋青莯拿过飞染手中的胭脂扔给叶魁,问道:“叶大人从这盒胭脂看到什么?”
叶魁掂了掂胭脂盒子,胸有成竹地回答:“不过是一盒普通的胭脂,盒子上没有店家的字号,包装也不讲究,应该是在小摊贩那里买了,准备回家送给妻子的。若是送给情人的,应该会选贵一些的,至少会包装一下。”说到这,他忙不迭补充:“我看旁人都是这般……”
宋青莯反问:“如果这盒胭脂是他准备送给妻子的,此刻已经快下午了,为什么他的妻子至今没有报案找人?”
“可能是她还没发现吧?”
“叶大人,五城兵马司把整条街都封了,早上应该有不少百姓围观,此刻大半个京城都该知道,福园客栈门前死了四个男人。”
“听宋大人的意思,难道是他们的妻子杀人,所以至今不敢报案?”叶魁反诘。
若是在往日,叶魁绝不敢这么对宋青莯说话,毕竟宋青莯出了名的黑心黑肺,锱铢必究,可飞染情不自禁拥抱他的画面实在让他嫉妒又羡慕。
自从宋青莯来到现场,飞染的眼中再没有旁人。为什么世上的好事都让宋青莯占尽了,亏他早前还在同情他,喜欢上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娃。
宋青莯赶着确认死者身份,带飞染去喝茶吃点心,无暇计较叶魁的态度,不过飞染不乐意了。她一步挡在自家大人身前,气呼呼地说:“叶大人,虽然我家大人爱生闷气,可大人一直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为什么阴阳怪气的?”
宋青莯摸摸鼻子,满心委屈。他什么时候爱生闷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