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很肯定,自己追着飞染离开成衣铺子之前,她用捕快随身携带的细绳捆住了妇人的手腕。她紧跟飞染追缉射冷箭的男人,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妇人居然挣脱了绳索,捡起匕首割喉自尽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但妇人手握匕首倒在血泊中,绳索则完好无损掉在一旁,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至于妇人如何挣脱绳索,林家的下人全都围着昏迷的陆萱,而宋家的人忧虑白珺若和飞染,竟然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小半个时辰后,林瑾明找来成衣铺子,他问清楚经过,带着陆萱返回永安侯府,只留下人等候京兆府的衙差。
在白珺若的坚持下,飞染被安全送回提刑司。
“芷兰,你不觉得整件事很奇怪吗?”飞染坐在大树下,双手抱着大黑,抬头询问芷兰。此刻她就像被困的小兽,她已经在提刑司的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恨不得插翅飞回案发现场。
不过她也知道,那支冷箭的目标是她。她家大人正忙着办案,她帮不上忙,至少不能让他担心。
芷兰依旧一板一眼,恭敬地点点头,许久才憋出一句:“小姐,那人好像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对呀,我也这样觉得,可是我又没有得罪过他。”飞染整个小脸都皱了起来。
“小姐以后尽量不要出门。”
“分明是你没本事,还敢要求陶捕快不出门。”田大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顺手摸了摸大黑的脑袋,继续嘲讽芷兰:“若是陶捕快压根不出门,哪里用得着你保护。”
大黑甩开田大成的手,冲他“汪汪”叫唤两声,吓得他大步往后退,戒备地看着大黑。
芷兰嗤笑一声,冷声说:“居然有人害怕几个月大的小奶狗。”
“大黑哪是小奶狗!”田大成不乐意了,“它是狼犬,有狼的血统……”
“谁说狼犬就有狼的血统?”芷兰反驳。平日里她不是这么“好斗”的,可田大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竟然嘲笑她没本事。整个衙门就数他最没资格教训她。
“你怎么知道没有?!”田大成哼哼。他就是看不惯,芷兰仗着武功好,终日板着脸。
一旁,飞染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她早就发现,芷兰只有和田大成才会吵架。她要不要劝架呢?
“那个。”她叫住田大成,问道:“田捕快,你找我有事吗?”
“哦,差点忘了。”田大成恍然醒悟,对着飞染说:“大人让我告诉陶捕快,妇人自杀的案子,已经交给京兆府调查。至于放冷箭的男人,五城兵马司请旨全城搜捕,这会儿城门口也已经加派了人手。”说到这,他悄声补充:“叶大人很生气,我亲耳听到他说,就算掘地三尺,他也一定要把那人抓出来。”
“那大人呢?他现在哪里?”飞染问得急切。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回来的时候,大人正要回国公府。听山柏说,大人还要帮着驸马找甄公子。”他顿了顿,又道:“听说京兆府那边也很乱,那些落榜的举子不是寻死觅活,就是叫嚣赵大人诬陷他们。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赵大人既没有打他们,也没有把他们关起来,就连京兆府的捕快们都觉得很奇怪呢!”
田大成才说到这,雪雁端着几个食盒走来,是白珺若命人送来的西洋点心。
飞染看了两眼,没什么胃口。
雪雁赶忙劝道:“小姐不用担心,夫人说了,永安侯夫人只是受了惊吓,看过太医之后已经没事了。夫人还说,是永安侯夫人自己……自不量力……,最重要的,她并没有受伤,所以小姐完全不用记挂,更不需要自责,最多夫人明日替小姐送些补品过去就是了。”
“噢。”飞染应一声,低头抚摸大黑的脑袋。
大黑舒服得“呜呜”低吟,看得田大成又羡又妒,酸酸地控诉:“没想到就连一只笨狗也会以貌取人,只让陶捕快亲近它……”
芷兰反讽:“你怎么不说,就连狗都知道,柿子捡软的捏……”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是软柿子,你敢再摸一摸大黑吗?”
……
飞染眨眨眼睛。他们好无聊!她抱着大黑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询问雪雁:“把陶妈妈的骨灰送回山上的人回来了吗?他们替我磕头了吗?”
雪雁赶忙回答:“回小姐,应该快回来了。小姐不用担心,他们记着小姐的嘱托呢。”
飞染讪讪地点头,只能宽慰自己,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有陶妈妈陪着她的师傅,她们都不会寂寞。
入夜,飞染用过晚膳,外面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她很想和大人说说话,可是即便她身在提刑司,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他的。
她很忧伤,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芷兰,你说大人这会儿在干什么呢?”她扬声询问。
芷兰就睡在隔壁。自从遭遇胭脂巷的袭击,只要宋青莯不在,她再不愿离开主子十步以外。若不是飞染坚持,她都想在她屋里打地铺。
她思考许久,闷闷地憋出一句:“奴婢不知道。”
飞染自言自语般嘀咕:“大人应该还没睡觉,可能正在灯下看案卷吧?”她回想宋青莯手持书卷坐在灯下的专注模样,轻轻笑了起来。转念间,她“噗通”翻一个身,拽起被子蒙住微微发热的脸颊。
同一时间,宋青莯确实正坐在灯下,也的的确确拿着案卷,可纸上那些字就像与他捉迷藏一般,平日一目十行的他,这会儿就连一行都看不下去。
他太哀怨,太胸闷了。今天一整天,他只在凶案现场悄悄拉了拉飞染的手。其实外面那些纷纷扰扰与他们何干,她只是他的飞染,而他仅仅是她的三哥哥。
他猜想,她一定已经睡下了。以她的没心没肺,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呼呼大睡,不过也有可能,她正在想着他。他知道,她同样很喜欢他。
她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正在想我呢?
这个问题悬在宋青莯心头,就像世上最难解的谜题,令他坐立难安。
不行!他得弄清楚答案,再说,他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