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清晨，京兆府一片喧闹嘈杂，赵维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很不明白，宋青莯为何不让他把这帮伶牙俐齿的落榜举子全数投入大牢，反而要他公开开堂审讯。
这会儿京兆府大门外聚集了不少百姓，他坐在公堂上都能隐约听到喧哗声，他不禁怀疑，宋青莯不会是想看他出丑吧？
眼见案桌下的举子们情绪激昂，像打了鸡血一般，赵维明的目光悄悄朝端坐一旁的大理寺卿瞥去，就见他同样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啪！”他重重一拍惊堂木，沉声说：“你们若是不愿交待谁是主谋，本官只能把你们全部按主谋论办！”
他的话音刚落，举子们七嘴八舌喊冤，愤怒地控诉赵维明。他们慷慨陈词，续而针砭时弊，列举官场腐败，科考不公，世族贵大夫奢靡荒诞，百姓生活在火神火热之中，听得公堂外的部分百姓连连点头，跟着辱骂官府。
大理寺卿眼见现场闹得不像话，悄声询问赵维明：“赵大人，他们秋试落地，心中不忿，又因为饮了酒，一时失控砸死了人。你何以觉得他们之中会有主谋？”
赵维明笑了笑，不知如何应答。他压根不觉得举子之中有什么主谋，他们不过是一群自诩为才子的失败者，借着砸东西发泄情绪罢了，怎么会与甄山文有关呢？可宋青莯要他这么做，又不解释原因，偏偏甄彦行又吩咐他按宋青莯的要求行事，他只能照办。
“赵大人？”大理寺卿催促。
赵维明低声敷衍。这会儿他甚至希望，百姓们赶快闹事，他好按照宋青莯说的，命衙差镇压他们，也省得听这些举子废话连篇。
人群中，甄山文穿着粗布衣裳，脸色苍白，神情抑郁。他的身旁，季世兴头戴笠帽，下巴沾着假胡子，眼神阴戾。
他们的完美计划从一开始就意外频发。先是陶氏被谋杀的事第一时间被揭穿，害得他不得不提早现身于甄山文面前，提前进行下一步计划。
紧接着飞染和叶魁第一时间找到胭脂巷，令他和翠烟暴露了。哪天，他不止露了真容，更杀不了飞染，又迫使他们提前了再下一步行动。
这会儿，长公主没有去贿赂胭脂巷那名醉汉的家人，确切地说，长公主尚无暇行贿，压下儿子杀人一事，所有的涉事举子又都被抓了回来。
表面看起来，这两件事虽然对他们的后续行动并没有太大影响，但他总觉得，明明他们从一开始就占尽先机，为什么每一次行事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碍他们？
当然，他很庆幸，审案的人不是宋青莯，而是赵维明。以赵维明的昏庸，再加上他和长公主的关系，很快就会有一场好戏。
想到这，他勾起嘴角，却不期然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痛得他一阵呲牙咧嘴，心中更是恨上了飞染。那一日，他不止没伤到飞染，竟然被她打伤。若不是他惯常带些迷烟、毒药在身上，很可能失手被她擒获。
主子虽然没有责怪他，反而安慰了他几句，要他好好养伤，可他知道，主子定然十分失望。
最可恶的事，就因为后背的伤口，昨日他那一箭不止没能射杀飞染，更没有射中陆萱，简直功亏一篑！主子一定对他更失望了。
“季大哥，赵大人问不出什么，会不会把他们放了？”甄山文没有勇气自首，承让是自己扔下第一个茶壶，惹得其他举子纷纷仿效，这才砸死了人。
季世兴无言地摇头，压低声音说：“毕竟是四条人命，就算官府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死者的家属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到这，季世兴的心中又是一阵暗恨。叶魁居然在昨日就找到了那四名死者的住处，弄清楚了他们的身份来历。
本来，他早就替他们准备了“家属”上衙门喊冤，可叶魁的动作太快，这会儿若是突然冒出家属，就算赵维明再昏庸，也一定会怀疑所谓家属的来历。
甄山文全然不知，他身边这位“季大哥”从一开始就在设计他，正一步步把他推入深渊。他自责令季世兴成为逃犯，又担心被京兆府收押的翠烟，还有眼前这些举子也是受他连累。
他绝不会回家哀求自己的母亲，更不想看到没用的父亲。他应该怎么办？难道真像季世兴说的，走进衙门自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甄山文犹豫彷徨之际，魏铭已经被家人押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和甄彦行担心儿子，原本不愿见他，但想到最近这段日子，魏铭和儿子走得很近，遂决定亲口问一问他，儿子可能去了哪里。
魏铭被父亲领着，一瘸一拐走入偏厅。大人们在一旁相互见礼，他站在边上恨得牙痒痒。
他就知道，自己每次见到飞染，准没有好事，这次也是一样，他又被父亲打了。以后他的零用钱几乎没了不说，过完年，他就要被送去蕲州的书院了。据说那边的书院是整个大周朝最严厉的，早上天没亮就要起来打拳，晚上还要挑灯夜读。
更可怕的事，山长动不动就喜欢打人不说，他连小厮丫鬟都不能带进去，平日里得自己洗衣服生火，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衣麻布。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都是那个女捕快害的！
魏铭恨到了极点，可他打不过飞染，飞染的身后又有宋青莯撑腰，他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打落牙齿活血吞，呜呜呜。
最可悲的事，他都没胆子想着报仇，只求以后别再让他看到她。
“逆子，还不向驸马、殿下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父亲的一声呵斥令魏铭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他结结巴巴说：“殿下，驸马爷，那****和山文无意间看到翠烟被地痞调戏……其实我有劝过山文，不要多管闲事……后来她和山文不知道怎么就好上了……”
他顿了顿，又道：“总之，山文深信翠烟是良家妇女，对他情深意重……我怕他不高兴，想着反正可以用银子打发翠烟，就没有告诉他，翠烟很可能是瘦马。今日父亲带我过来，原因之一就是想让我亲口对山文解释清楚……”
“那原因之二呢？”长公主打断了魏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