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白珺若的意思,既然飞染有可能是林瑾明的女儿,他们应该尽快上永安侯府问清楚,也省得她大费周章替飞染安排假身份。还有他们的婚事,理应更隆重才是。
最重要的,必须让那班嘲笑飞染只是女捕快的所谓贵妇知道,她的媳妇是永安侯的嫡长女,是琼州陆家的外孙女,更是闺中密友的养女。
白珺若越想越觉得,三郎不愧是三个儿子中最像她的,就连他自己选的媳妇,也最合她心意。这样一想,她又觉得儿子等了这么多年,也是值得的。
宋航最怕妻子说风就是雨,这才一直瞒着她。眼见她恨不得插翅飞往永安侯府,他赶忙劝她,即便飞染真是林瑾明的女儿,林家认不认她,飞染想不想回去都是未知之数。更何况,如今能证明飞染身份的人全都死了,只怕认祖归宗不是易事。
这话犹如一桶冷水从白珺若头顶浇下。想着丈夫说的种种可能性,她一会儿觉得飞染太可怜,一会儿又觉得林瑾明太没用,一连叹了几口气,嘴里嘀咕,不管林家认不认她,她都是他们的媳妇。如果她有父认不得,他们应该更怜惜她才是。
飞染并不知道林瑾明和白珺若都在念叨她。她坐在马车上,目不转睛盯着甄山文,心里可高兴了。虽然大人说,甄山文只是蠢,不是坏,但她亲手绑了他,押他回衙门受审,她是真正的捕快了呢!
“看什么看!”甄山文冷着脸呵斥飞染,扭了扭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他的手腕一定被勒得破了皮。
飞染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高声说:“你不能这样对捕快说话的,因为我可以把你的嘴巴堵起来哦!”
“哼,你不过是仗势欺人的恶狗!”甄山文冷哼一声。
飞染笑眯眯,揭开车帘询询问俞毅:“俞捕头,他骂我是恶狗,算不算对捕快不敬?”
“算!”俞毅点头,好心地补充:“真正的恶狗会狗急跳墙,小心他踹人。”
“噢!”飞染脆生生应一句,一把抓起绳索。
“你,你干什么!”甄山文满眼震惊。他清楚地听到了俞毅的话,他可是长公主的独子,皇帝的外甥,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他顾不得贵公子的仪态,双脚蹬踹飞染,嘴里叫嚷:“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可是……”他是什么?他一时语塞。除了被他唾弃的父母,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飞染见状,高声对俞毅说:“俞捕头,他果真想踹我呢!”话音未落,她手中的绳索已经缠绕甄山文的脚踝,她再次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们,你们简直太过分了!”甄山文叫嚣,“宋青莯竟然纵容手下……”
他的声音噎住了。飞染一手捏住他的脸颊,一手抓着白布,一股脑儿塞入他嘴里。这是她第一次实战,也不知道塞多少白布才适合,直到甄山文的双颊鼓起来,她才罢手。
甄山文的嘴巴又酸又软,不可置信瞪视飞染。若说早前他在赵维明面前还有些许翩翩佳公子的风度,为正义大义凛然的风韵,这会儿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阶下囚。
宋青莯简直在羞辱他的人格!
飞染不明白甄山文为何满眼控诉,她尽责地解释:“其实我们一点都不过分哦!你应该知道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既然你去自首,说自己是杀人犯,那偿命就是应该的。本来呢,你是读书人,我只绑了你的手,等大人问过话,一定会准许你一命偿一命……”
“呜呜呜。”甄山文呜咽。
“你不要着急,大人审案很快的。”飞染满眼崇拜。她家大人有时候虽然很奇怪,但他审案简直比神仙更厉害,三言两语就能把案情问清楚。
甄山文哪里知道飞染的心思,只当提刑司把他五花大绑抓回去,是为了屈打成招,草草结案。
他眼中染上几分惊恐,转瞬间又觉得悲凉无助。他的确杀了人,严格说来,宋青莯真把他杀了,也不算屈打成招。可他毕竟不是平民百姓啊,提刑司难道可以只手遮天?
就在甄山文的思绪矛盾又纠结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飞染跳下马车,两名捕快一左一右抓着甄山文的手臂,几乎是提溜着他跨入提刑司的大门。
威严肃穆的青砖高瓦间,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放饭了,中午有红烧肉,先到先得哦。”两名捕快立时放开了甄山文的手臂,迫不及待朝饭堂走去。
甄山文的脚踝被麻绳绑着,若不是飞染飞奔过去抓住他的后襟,他险些摔倒,可他手脚被绑,嘴里堵着白布,靠女人抓着才能勉强站立,样子实在太难看,他的双颊再次涨成猪肝色,回头瞪一眼飞染。
飞染莫名其妙,就见田大成站在廊下大声问她:“陶捕快,你不去吃饭吗?我刚看到山柏把饭菜端去大人那边了。”
飞染瞬间就急了。大人早上才说过,不许她吃太多,他不会趁机抢她的红烧肉吧?不过她虽然惦记红烧肉,但还记着捕快的职责,抓着甄山文的后襟问:“田捕快,我们要不要把他暂时收监?”
“收什么监啊,大人下午就会审他。”田大成满不在乎,指着甄山文说:“他都被绑成这样了,逃不了的,就让他在院子里等着,没事的。”
“噢!”飞染应一声,放开甄山文朝宋青莯的院子大步跑去。
甄山文立在原地,身体摇晃了两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飞染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倒地的瞬间,他本能地想要稳住身体,右手肘“咚”一声撑在地砖上。顷刻间,他的骨头仿佛裂开了一般,疼得他眼泪汪汪,视线模糊,手肘再难支撑身体的重量,脸朝下扑倒在地砖上。
他像毛毛虫一般在地上蠕动,嘴里“呜呜呜”叫唤,试图呼救却没人搭理他。
待他好不容易抬起头,朝四周看去,院中静悄悄一片,哪里有半个人影。他艰难地翻身,抬头就见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仿佛正嘲笑他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