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嘴上厉声控诉飞染,心中却对宋青莯充满殷切的期盼,希望他赶快英雄救美,好好耍一耍富家公子的做派,甩个几千两银子给他们。
可惜,宋青莯只是一味笑盈盈地站在原定,动也不动。
陈五微微一愣。他虽然惧怕飞染的蛮力,可他们已经箭在弦上,怎么可能半途而废。他上前两步,左手去抓飞染的衣领,嘴里嚷嚷:“你杀死我的儿子,我要为儿子报仇!”他右手握拳,用力朝飞染挥去。
飞染一时没反应过来,驴子分明没踢到人啊!她正思量间,就见一只脏兮兮的手掌近在咫尺。她本能地一闪身,又见黑乎乎的拳头朝自己的面门袭来。
飞染和自家师傅一样,只喜欢白皙柔软的手掌。以前,她们生怕练剑时间长了,手掌长老茧,每次练完剑,都要在温热的羊奶浸泡很久。现如今,她们练剑索性只练招式。
对了,刚才递鬼面具给她那人,他的手指又干净又漂亮,指节分明,又不显得瘦骨嶙峋。
飞染才一闪神,右手已经条件反射般抓住陈五的衣袖,轻轻一扯。
众人只听“噗通”一声,陈五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众人一阵哄笑。
飞染拍了拍手掌,回头冲眼冒金星的陈五说:“我刚才就说过,我力气很大的。”
坐在地上嚎哭的女人看傻了眼,抬头朝宋青莯看去,却见他似笑非笑斜睨自己,就好像看一个笑话,丝毫没有插手的意图。
飞染走到女人面前,手指搭住小男孩的脉搏。
“你干什么!”女人回过神,一把夺过儿子的手臂,扯着嗓子叫喊:“你杀死我的儿子,又打伤我的相公……”
“这位大嫂,你儿子和相公都好端端的,哪有你这样咒他们的。”飞染至今都没意识到,陈五夫妻做这么多事,只是想讹她银子。
事实上,这全完不能怪她迟钝。她自小长在庵堂,很少与外界接触,银子对她而言就是用来交换日常所需的物件,仅此而已。至于师傅给她的玉石啊,猫眼啊,就是漂亮的石头,很好看,和合欢树上的花朵,天上的蓝天白云是一样的。
当下,她看到小男孩脸色青白,一时情急抓住女人的手腕,欲说服她。
女人的目光触及横尸街头的驴子,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往后退。
飞染无暇理会她,她一手扶着瘦弱的小男孩,一手轻拍他的背。她才拍了三四下,男孩“哇”一声哭了出来,嘴唇慢慢有了血色。
“你看,没事了,他只是吓到了,又被你闷得喘不过气。”飞染笑眯眯看着女人,“你若是不放心,再给他煎两剂定惊茶就是。”
“你……”女人咬牙暗恨,又不敢和飞染硬碰硬,只能虚弱地控诉:“是你吓坏我的儿子,你别想就这么算了。”
飞染不解地问:“他被我家的驴子吓到,可驴子已经死了,难道你想鞭尸解恨?”
围观的百姓见小男孩压根没事,飞染又是一脸纯真,好事者便在一旁起哄:“你儿子没事,人家驴子都已经偿命了,你们还想鞭尸泄愤,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忽听其中一人感慨:“其实,照我说那,最冤枉的就数这头驴子,它压根没撞着人,就这样丢了性命……”
“就是,就是!”百姓们忙不迭点头。
一旁,陈五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回过神,就听嘲笑声起此彼伏。他忽觉鼻子一阵热乎乎的,伸手一擦,衣袖上一大滩鲜血。
他微微一愣,眼角的余光再次瞥向宋青莯,就见他白衣袂袂,腰间的碧玉更是通透圆润。
他脑子一热,对着宋青莯哭诉:“这位公子,你得为我们全家做主啊,我们虽然命贱,但也不能这样被人糟蹋!”
“我,做主?”宋青莯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我只是过路的,怎么替你做主啊?”
陈五喉咙一梗。他总不能说,因为你是有钱公子哥儿,又看上那位姑娘的美色,所以你得替她赔银子给我们吧?
他眼神闪了闪,转而道:“公子,你们分明是识得的。大伙儿都看到,你们亲亲热热说话……”
“你胡说!”飞染一下就怒了。虽然大周朝民风开放,但她的师傅是尼姑,他怎么能诬陷她们和男人有往来!
她气呼呼地说:“刚才我一个人坐在车子上等我的家人,也不知道怎么的,驴子就惊了,差点撞着人。我情急之下只能一掌打死自家驴子。”说到这,她不忘着重指出:“幸亏我力气大。”
宋青莯抬头望天,才能勉强憋住笑意。他朝驴子的尸体走了几步,一本正经地点头,嘴里说道:“嗯,姑娘果真天生神力。”
飞染奇怪地看他一眼,拿起平板车上的鬼面具,接着又道:“这位公子只是好心,把面具还给我,我对他说了声谢谢,仅仅而已。我们根本不认识。”
“咦?”宋青莯突然弯下腰,食指在驴子背上轻轻一抹,诧异地说:“姑娘,你只是打了驴子的脑门一掌,为什么它背上有血,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莫不是——”
他在原地转一个圈,让众人看清楚他手上的血迹,续而又对飞染说:“莫不是有人心存歹意,故意惊了你的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