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我是捕快,大家让一让!”飞染匆匆挤入人群,按照山槐早上教她的,拿出捕快的腰牌,对着围观的百姓晃了一晃,大声说:“我是提点刑狱司的捕快,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救救民妇的儿子!”二十多岁的妇人跪倒在飞染脚边,扯着她的裙摆哭诉:“大人,我家大宝一定就在他们的马车上……”
“胡说什么!”小厮打扮的青年一脚踹在妇人的肩膀上。妇人扑倒在地,大声嚎哭了起来。
飞染赶忙把妇人护在身后,怒道:“你干嘛无缘无故打人?”
小厮仰头望天,高高抬起下巴,骄傲地说:“不过是个贱妇,小爷我想打就打!”
飞染见他满口黄牙,头发油腻腻的,更生厌恶,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小厮踹人的右小腿上。
小厮“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痛得“哇哇”惨叫。瞬时,原本散于马车旁的仆役们一下把飞染围住了。
飞染不屑地看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她根本没使力好不好!她不慌不忙扶起地上的妇人,劝道:“你先不要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仆役们见飞染毫无惧色,面面相觑。为首那人名叫长安,他虽然看得出飞染武功不弱,但为了自家主子的面子,他威胁道:“你打了我们的兄弟,别以为我们会就这么算了。”
飞染无辜地回答:“是他自己说,凡是贱籍,就可以随便打,我这才轻轻踹他一脚。”
“你什么意思?!”众仆役叫嚣,却又不敢上前,只是用眼神商议,他们该不该仗着人多一拥而上。
飞染用身体护着低声啜泣的妇人,一脸纯真地问:“你们全都是下人,难道不是贱籍吗?”
围观的百姓们一阵嗤笑,鄙夷地看着狐假虎威的恶仆。
飞染回头询问妇人:“你是良民,还是他们家的仆妇?”
“大人,我相公是匠人,就住在那边的街尾,我们没有卖身。”妇人紧张地抓着飞染的手臂,眼睛直勾勾盯着车厢,“大人,是他们抢了我的儿子,就藏在车厢中。”
飞染记着山槐说过,当捕快有当捕快的规矩,京城贵人多,若是处置不当,不止是他们,还会给宋青莯惹来麻烦。她才当了半天捕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跳上马车搜查,隧说道:“既然这位大嫂不是你们家的下人,你们当街胡乱打人,得随我回衙门说清楚。”她心里想着,就算车上的人打定主意不出来澄清,回到提点刑狱司,宋青莯总能弄清楚车厢内到底有没有小孩。
她的话音未落,忽闻马车内传来一声咳嗽。同一时间,妇人扯着她的衣袖说:“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大宝,我给您磕头了。”说罢,她屈膝就跪下了。
飞染待要扶起她,长安扯着嗓子尖叫:“你可知道车上坐的是谁?我们家铭少可是京城四少之一。你们若是继续胡搅蛮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京城四少是个什么官?她只在书上看过驸马都尉。飞染迷惑地眨眨眼睛,问道:“京城四少是哪个衙门的?位列几品?”
百姓们又是一阵哄笑,毕竟众人心知肚明,所谓的“京城四少”是几个不成材的纨绔子弟自封的。
车厢内,原鸿胪寺丞的儿子,不久前刚被降了爵位的乌衣侯府,不,应该是乌衣子爵府六公子魏铭听到此起彼伏的笑声,气得咬牙切齿。
他家被削爵,和宋青莯脱不了干系,他竟然又派了个女捕快羞辱他。他深深怀疑,拦住马车的妇人也是宋青莯安排的。
一旁,身材火辣的美人对着魏铭娇声问:“六爷,她刚才说,她是提点刑狱司的捕快,莫不是……”
“怎么,难道你也看上宋青莯那个小白脸了?”魏铭气急,心道:宋青莯变着法儿出风头,招个捕快,请个厨子都能在皇上面前露脸,弄得京城的女人们各各都像吃了迷魂药。今日我就让他的小女捕在大街上出出丑,最好闹上京兆府衙门,京兆府尹赵维明一向最讨厌宋家的人。
想到这,魏铭的心中竟然生出几分兴奋。他重重咳嗽一声,自认用最慵懒,最性感的声音说:“哪有女人当捕快的,不过是两个骗子罢了。长安,把她们押去京兆府,不必浪费口舌。”
飞染听到这话,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浪接一浪。宋青莯的声音虽不及俞毅浑厚,但他的嗓音干净清透,就算是审问犯人时的冷冽,也像冬日的雪水那般清澈,可车厢中的男人憋着嗓子说话,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听怎么难受。
飞染从小被教育,不可以嘲笑别人的缺陷。她拿出腰牌,一本正经说:“你们看清楚,这是我在提点刑狱司的腰牌,上面有我的名字。”
魏铭坐在车厢内,自然没看到自己的小厮被飞染轻轻踹了一下,至今都站不起身。他扬声说:“就算腰牌是真的,也不知道是她捡来的,还是偷来的。长安,你把她的腰牌拿了,待会儿送还给宋大人吧。”
围观的百姓们并不知道,飞染得到这块腰牌,宋青莯曾在皇帝面前倍受老臣们的质疑。他们按常理推断,衙门不可能有女捕快,就连哭叫着哀求飞染做主的妇人眼中也染上了怀疑。
长安虽然看到飞染的腰牌是真的,可主子有命,他哪敢不从。他对着同伴大声吆喝:“既然是骗子,我们就一起替宋大人把腰牌抢回来!”
“谁敢乱动!”飞染娇斥一声,依旧把妇人紧紧护在身后。用宋青莯的话,他们这是微服巡街,她自然没带水火棍。虽然她不需要武器也能把眼前这群人打趴下,可他们不是脏兮兮的,就是油头粉面,她才不愿靠近他们。
想到这,飞染脸上嫌弃之色顿显。她后退两步,把妇人塞入人群,对着围观的百姓说:“大叔,能不能把你的扁担借我一用,待会儿就还你。”
“兄弟们,一起上!”长安试图率众偷袭。
飞染抓起扁担,“嘭”一声敲在地上,竟把地砖敲裂了。她一手握着扁担,一手抓着腰牌,任由流苏在微风中飞扬。
她微微扬起下巴,学着宋青莯的神情,冷然道:“这是提点刑狱司的腰牌,谁敢上前抢夺,我依律将他杖毙!”她傲然肃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