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果真在半个时辰内抓到了真凶,赵维明这才意识到,根本就是自己腆着脸凑上前,才被他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转念间,他又想到了飞染。虽然长公主说了,不过一个小捕快,不用放在心上,可很多人都在暗中谣传,飞染是甄彦行与息嗔师太的女儿。宋青莯把她藏在提刑司而不是宋家,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赵维明轻咳一声,笑道:“宋大人果真目光如炬,老夫十分佩服。”他面带微笑,仿佛之前与宋青莯的针锋相对,只是别人的错觉。
宋青莯同样笑道:“这还需要赵大人配合得宜,否则又怎么能让鲍氏忙众生乱,不小心说出真相呢?”
赵维明微微一愣,恍然想起,鲍氏不小心说漏嘴的时候,正忙着向他陈诉冤情,而她的身后是鲍祥的逼问。就在这样的混乱中,宋青莯轻飘飘问了一句话,鲍氏一时不察,这才脱口而出,她弃尸的时候,她穿的并不是王二强描述的那件衣裳。
“赵大人。”宋青莯皮笑肉不笑,“您不会真的认为,我目中无人,对您这样的‘老’前辈不敬吧?”
赵维明心中暗道一句:你的眼中有过别人吗?但面上还是笑盈盈地说:“这是当然,我知道你是为了破案。”
“赵大人果真深明大义。”宋青莯对着大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您公务繁忙,我就不耽搁你了。”
虽是逐客令,但宋青莯态度良好,赵维明只是表情一窒,眼睛的余光不由自主朝内衙瞥去。
虽说宋青莯不可能藏着飞染一辈子,可他不甘心啊,怎么都要看一看,她到底是不是息嗔师太的女儿。他心中憋着一股子怨气,早已忘了,就算让他看到飞染,又如何能判断,她是谁的女儿?
“宋大人。”赵维明作势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问道:“一开始你连声赞叹鲍氏夫妻感情好,你是从何时发现,鲍祥怀疑妻子杀害两个女儿?”
“赵大人说笑了。”宋青莯看他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在逗我吗?你连这么浅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赵维明回头一想,当时宋青莯说的是,鲁氏因为儿子失踪,故而埋怨丈夫,导致两人和离。他并不是赞叹鲍氏夫妻感情好,而是暗示鲍祥,他妻子的反应与别人不同,加重他的疑心。
赵维明说不清原因,但他自己家中,儿孙出事,老妻第一个埋怨的就是他,反之也是一样。宋青莯从一开始就察觉,鲍氏依偎丈夫啼哭,注意力全在丈夫身上,这是不正常的。
他情不自禁转头看一眼宋青莯的侧脸,暗暗惊叹他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仔细想想,他不由地心生恐惧。
从他在刑狱司的公堂坐下,宋青莯就计划好了每一步,有条不紊地执行。
他先是让鲍氏看到他们不和,又在鲍祥心中种下怀疑。紧接着他故意令鲍氏察觉,他诬陷了她。她有口难辩,唯有利用他们的不和自救。鲍祥看到妻子的举动,怀疑更甚,自会责问她。面对诬陷与丈夫的质问,鲍氏终于露出了马脚。宋青莯随即步步紧逼,最终逼出了鲍氏的真面目。
想到这,赵维明的老脸更难看了。长公主告诉他,息嗔师太死在八角镇,成国公夫妇赶去治丧,而宋青莯一早就已经在那了,表面上是点查刑狱。他的心机如此深沉,谁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赵维明僵着脸扯了扯嘴角,打了个哈哈揭过之前的话题,状似不经意般闲聊:“说起来,若不是你新招的女捕正直不阿,只怕魏贤侄已经遭犯妇诬陷,说不定还会连累魏家的名声。只不过……”
“赵大人果然大人有大量。”宋青莯笑了笑,“她年纪小,又是初来京城,行事难免鲁莽,这才与魏六公子略有误会。本来我还想着,等过两天她学会了衙门的规矩,我再亲自带她上门道歉。如今听赵大人这么说,这误会就算是解开了,那天的事就此抹过。”
一旁,俞毅眼见赵维明的嘴角抽了抽,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心道:大人,你能不能再无耻些?赵维明的重点明显是“只不过”后面那句好不好!
再说,魏铭可是堂堂子爵府嫡出六少爷,被一个小姑娘当众打耳光,疼的不止是嘴角渗血的脸,更是子爵府的脸面。大人,您说抹过就抹过,这不是摆明了欺负魏家失势,棒打落水狗吗?
俞毅虽在心中吐槽宋青莯,但还是尽责地上前,垂首回禀:“大人,早前您让卑职命手下去找其他受害人,这会儿已经找到了。您看,是马上过去问话吗?”他若有似无地看一眼赵维明,意思很明显,我们家大人好忙的,又有案子要办了呢!
宋青莯配合着俞毅的眼神,歉意地说:“赵大人,不好意思,今日事多,我就不送你了。”
“你忙,我也要回京兆府了。”赵维明嘴上这么说,心中怄得快吐血了。宋青莯的年纪和他孙子差不多,可瞧瞧他的态度,他说的话,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赵维明气呼呼走了。宋青莯回头问俞毅:“那几名妇人,这么快就找回来了?”
“呃……应该差不多快找回来了吧……”俞毅笑了笑,“赵大人毕竟年纪大了,若是在这里气晕过去,与大人的名声不好。”
“你倒是越来越体贴了,所以你让田大成去衙门外说,京兆府找不到的凶手,提刑衙门半个时辰就水落石出了?”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俞毅没有否认,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我是习武之人,是实诚人,说的都是大实话。再说,是赵大人大张旗鼓找来,逼着您接下案子……”
“算了,不过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宋青莯是想激怒赵维明和长公主等人,但人怕出名猪怕壮,他可不想刑狱司每天门庭若市。
再说,自从知道飞染不是息嗔师太的女儿,未必需要他替蒋家平反,他总觉得当官挺没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