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柏与飞染擦肩而过,就见自家主子也跟了出来。
山柏回头,已经不见飞染的身影,只看到雪雁与芷兰疾步而走。“公子,陶捕快怎么了?”
“多事!”宋青莯斥责一声。
山柏摸摸鼻子,心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主子脾气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宋青莯望着飞染消失的方向,喟然一叹。真可惜,怎么能让她跑了呢!
转念间,他打了一个激灵。他这是怎么了?她是他的飞染妹妹啊,是他最重视的人,他不能——
不能什么?为什么不能?
第一次,宋青莯迷茫了,他想不出答案,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是什么。
山柏见主子望着空荡荡的回廊发呆,更觉得奇怪。他低声说:“三爷,马车已经备好了,您用过鸡汤了吗?”
“骑马,我骑马回去。”他需要让冷风吹一吹,冷静一下。
宋青莯低着头朝大门疾走几步,又冷不丁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山柏说:“你让飞染送宵夜给我,很好。”
“什么?”山柏一时没反应过来。
“以后可以请她继续给我送宵夜。”
“三爷,您是说,以后您每天都要用宵夜吗?”山柏一阵激动,拍胸部表示:“只要您愿意用宵夜,谁送都行!”
宋青莯不悦地瞥他一眼。关键不是宵夜,是谁送,好不好!
他不屑纠正山柏,策马离开提刑司,一路疾驰回到国公府。可惜,吹了一路的冷风,他不但没有冷静,反而一身臭汗。
此时此刻,他说不清心中的激荡是烦闷,还是郁躁。他随手把马鞭扔给门房,大步走到自己的院子,就见正屋通火通明。
不用下人通报,他马上猜到,一定是他的母亲正等着他。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正想避出去换一身干净衣裳,房门“嘭”一声打开了。
“你想去哪里?”白珺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青莯,随即怒气冲冲朝儿子走去。下人们立时吓得做鸟兽散了。
宋青莯一阵头痛。此刻他的脑子依旧乱糟糟的,实在没心情陪母亲耍花腔。
“不要摆这副脸孔给我看!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外强中干吗?”
宋青莯想说,“外强中干”是贬义词,不该这么形容亲生儿子。为免火上浇油,他咽下这话,问道:“母亲,父亲呢?不如我陪您……”
“今天你别想支开我!”白珺若拽着儿子的衣袖把他往屋子里拖,嘴里叨叨:“我就不信,这么多的好姑娘,你真的一个都看不上眼?我告诉你,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喜欢男人,一辈子不娶妻……”
“母亲,我很累,明天还要上早朝……”
“我比你更累!你当这个官儿才几天,我当你母亲可有二十一年了!”
以往的经验告诉宋青莯,每当母亲开始胡搅蛮缠的时候,他最好还是闭上嘴巴,谁让他的爹坚决奉行:老婆永远是对的!他们三兄弟在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白珺若回到屋子,抓起那一叠少女画像,旧事重提:“选一个,我明天遣媒人去提亲!”
“母亲,成亲是大事,岂能儿戏……”
“别跟我说儿戏不儿戏的,我替你操心婚事已经三四年了,军队出征都能跑上一个来回了,你再挑,再挑也挑不出三个眼睛两个鼻子的!”
“母亲,不如你把画像留下,我慢慢挑。”
白珺若横他一眼,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别忽悠我,今晚你就给老娘选一个看得顺眼的!
她随手翻了翻画像,挑出一张,“啪”一声拍在桌上,不容置疑地说:“你若是选不出来,就这个了,我和飞染都觉得她不错,看起来温顺又富态,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宋青莯轻抿嘴唇,用两根手指夹起画像,认真打量画像上的女人。
客观地说,女人长得端庄秀气,五官称不上明艳,却也美丽秀雅。不过她这般直挺挺坐着,为免太呆板了吧!
“母亲,飞染说,让我娶这个女人?”宋青莯一字一句问。
“算是吧!”白珺若点头,“三郎,你都二十一了,老大不小了,连飞染都替你着急。”她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母亲年纪大了,等办完你的婚事,还得仔仔细细替飞染挑一个好夫婿。你是无所谓,晚两年成亲,总还有小姑娘愿意跟你,可女人的花样年纪就那么几年,你也不想因为你的婚事,耽误了飞染吧?”
“我和她,不是兄妹!”宋青莯几乎咬牙切齿。
“怎么不是兄妹!”白珺若犹不知儿子已经恼恨到极点,絮絮叨叨说:“小时候,你一口一个妹妹,难道你都忘了?如今啊,只要证实她不是甄彦行的女儿,我马上认她当女儿。我已经对你大哥说了,让他打听清楚今年秋闱那般士子的家世。你爹也答应,把飞染的夫婿留在京里,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白珺若越说越起劲,全然不顾宋青莯的脸都黑了,笑眯眯表示:“你们男人不懂,这娶媳妇和嫁女儿不同,将来我还要准备三朝回门,还有外孙百日,周岁,外婆家必须要把礼物备齐,这可关系着他们母子在婆家的地位……”
“母亲,飞染才十五岁!”
“什么‘才’十五岁,是十五岁正好!等秋闱过后,我们替她把亲事定下,明年就可以成亲了。后年飞染十七岁,差不多是时候生第一胎。”说到这,白珺若表情一凛,指着画像说:“总之,你得在秋闱前成亲,决不能耽误了飞染!”
“母亲,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吧?”宋青莯简直快疯了。
白珺若瞥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的相公真是太聪明了。她按他教的,不甚在意地说:“你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没错,但你的大哥,二哥也是,他们还给我们生了孙子呢!更何况飞染和你不同,她又乖巧又听话,我从小就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唯一的女儿!”
宋青莯被母亲噎得说不出话。他的母亲一向说风就是雨,不会明天就把飞染嫁了吧?
不行,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